此时已近黄昏，太阳的余晖依然照耀着这片土地，原本应该炊烟袅袅、安静祥和的村落却一片颓败之色。

辛苦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收获，徒劳无功地在田地间往返劳作着，没有人有心情去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来犒劳一天的辛劳，因为没有人知道明天会不会变得更差。

谢琦和苏易妍并肩站在田边的高地上，看着不远处田地里劳作的人们。

有人不死心地来来回回挑着水，即使徒劳无功也不死心；有人因为一天的劳作，累倒在田里，被家人抬回了家；有人茫然地坐在田边，空洞地眼睛里只装得下那些生命在慢慢流逝的禾苗；还有的人跌倒在田地里，茫然的痛哭着……

绝望地气息总能够快速地在群体中蔓延，当群体中有一个人开始痛哭的时候，每一颗心灵都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苦涩。

人生百般滋味，最苦莫过于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易妍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觉得自己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层层叠叠的痛哭声。

谢琦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道：“你看这一片土地，多么的广阔。那样小小的一口井水，即使全部都灌溉进去，只怕也留不下什么痕迹吧。”

苏易妍没有说话，等到远处的哭声渐渐停歇，她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这水不拿来灌溉，也总是可以给人饮用的吧。如此放着不许人用，总觉得是一种浪费。”

谢琦摇了摇头，转过头来，望着她，叹息道：“你还是年龄太小，许多事都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懂。”

苏易妍明明只比谢琦小了几岁，听他这般语气，倒让她产生一种谢琦是长辈的错觉。

谢琦接着说道：“你说是把水给他们饮用，又怎么知道他是真的拿去给人喝了，还是给庄稼喝了。一旦失去控制，没有人会按你设想好的去做的。人性是最难琢磨的东西，尤其是在苦难来临的时候。”

虽然苏易妍不想承认，但是谢琦说的确实有道理。

在这些农民的眼中，也许确实是把庄稼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他们会省下每一口珍贵的水源，去灌溉给他们更加珍视的禾苗。

苏易妍的心里感到万分的无力，那种软绵绵地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让她感到极为挫败。她喃喃地开口道：“那该怎么呢？”

这些禾苗该怎么办呢？这些人们又该怎么办呢？

谢琦目视前方，目光清澈而坚定，道：“会有办法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一道光冲破雾霭，带来生的希望。苏易妍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谢琦没有回话，只是看了看远方的山丘，那里，太阳已经完全隐去，只是光芒还未完全隐去，余晖映衬着远处的山丘若隐若现。

他转过身去，刚好就看到了正朝两人走来的曾文孺三人，他勾了勾唇角，对苏易妍道：“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

在回去的路上，苏易妍越想越觉得懊恼。

刚才真不该让谢琦就这样走掉，怎么也该问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呀。至少也该问问自己能否帮上些什么忙。

刚才曾文孺三人一过来，谢琦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直接就匆匆走掉了。

她只得给曾铃儿解释了一番，怕曾铃儿不明白会去闹事，只说井里其实也干枯了，张员外只是怕大家知道了会更绝望，才苦心隐瞒的。

不管曾文孺和了然信不信，反正曾铃儿是信了，还拉着苏易妍讲刚才在屋子里跟张家小少爷的一番交流。

那张家小少爷叫张青，如今跟着谢琦到处忙着抗旱的事情。别看他年纪小，这京南一大片地方，哪里有村，哪里有山，甚至哪里有条小小的水沟，他都一清二楚。

曾铃儿和这张青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一番交流下来，很是喜欢这小少爷，对苏易妍道：“苏哥哥，你不知道，那个张青为了跟谢大人抗旱救灾，这段时间没少辛苦，他的那个鞋，鞋底都是破的，脚底都磨的全是水泡，看起来特别可怜。”

水泡？苏易妍暗想，张青才刚和谢琦一起，谢琦可是前几天就开始忙这个事，那会不会他的脚上也都磨的都是水泡啊？

曾铃儿完全没发现苏易妍的思想已经跑偏，犹自说着：“我看那张青小子为人挺好的，这般品行，想来他爹也不会是个太坏的。”

她兀自说着，殊不知苏易妍却半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想得都是谢琦，他近日都是早出晚归，只怕累坏了，下午见到他时，他确实满脸疲惫。唉，自己当时应该态度好一点的。

“糟了！”曾铃儿说着说着突然惊呼一声，只把苏易妍跑偏的精神给拉了回来。

其他几人都满脸疑惑地望着曾铃儿，不知道她这大呼小叫的是为什么。

曾铃儿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不好意思地想摸摸辫子，又发现头发都被束进帽子里了，尴尬地收回手，道：“我们忘了去给大娘说井水的事情了。”

听她一提起，众人才想起这茬来。

只是天色已晚，曾铃儿是女儿家，若是太晚回去，总是不好，少不得要被一顿骂。

众人一合计，便兵分两路，了然带着曾铃儿先回家去，曾文孺陪着苏易妍去那大娘家说明情况。

几人便在路口道了别，分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