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气氛不对，刘大学士出来打圆场道：“柳公是不是喝多了酒？不如我陪你先去醒醒酒？”
这是给大家找台阶下了，免得再说下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柳公心中自然明白，就点点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说着，朝在座众人微微一颔首，起身离开了。
他一离开，曾彦博看了眼齐管家，后者立马领会，忙领着玉娘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眼见当事人都一一离开，场上有片刻寂静，众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咳。”郑尚书使劲咳了一声，见众人都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微微一笑，开口道：“来，诸位，喝酒，喝酒。”
曾彦博轻轻一抬手，府中乐姬又开始奏乐。
丝竹之声再起，很快，大厅内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见此情况，曾文孺对自家父亲突然多了几分感激之情，只是他向来与父亲关系不睦，也不善于表达情感，当下也不说什么，只默默记在心间。
此时，他心中还是担心玉娘，就伸手拽了拽苏易妍，道：“易扬，出来。”说完就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苏易妍心中正在郁闷，见曾文孺拽自己，想也知道他出去是要干什么，原不想跟去，谁知曾文孺见她没有跟上，还站在门口一直向她使眼色。
苏易妍怕他怕眼睛使抽筋了，只得摇摇头，也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曾文孺一出门就急吼吼地往前走，苏易妍忙提步跟上，只是曾文孺脚步实在是快，只见他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苏易妍暗骂一声，这家伙到底叫自己出来干嘛啊？他把自己叫出来，就不管了吗？他以为自己这个文弱的小身板能跟得上他堂堂武状元的脚步吗？
心中虽然腹诽，却也只得认命地自己摸索着前行。
好在曾府虽然大，苏易妍也算来过几次，看了曾文孺消失的方向，心中对他的去向大概有些数。
当下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朝心中的目的地走去。
果然在后花园的一株老梅下，看到了曾文孺和玉娘两人。
此刻，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朦胧的光芒洒在大地上。
园中花朵开得正好，寂静的夜里偶尔传来几声蛙鸣。
树下，一对璧人相对而立，男的挺拔俊秀，女的秀色可人。
正是月朦胧，树朦胧，庭前花开早。
苏易妍好不容易找到了曾文孺，见到这幅场景自然不好上前，便想着还是先离远一些。
此时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两人的谈话声。
只听曾文孺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你就敢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出门吗？”
玉娘有点委屈地辩解道：“文孺哥哥，玉娘不是故意要来的。本来你家那位小哥是来找珠娘的，可是珠娘今日身子不适，实在下不得床。你家那位小哥又叫得急，妈妈没办法，只得拿我顶了数。”
玉娘身为官妓，身份卑微，曾府的小厮虽然是下人，在这些花娘面前却还趾高气昂，故而对曾府的下人也习惯性地称其为“小哥”。
“既是这样，你也不该来，难道春江楼里就没有别人可以来了吗？”曾文孺并未被玉娘说动，继续问道。
玉娘道：“你家那位小哥看不上其他姐妹，只听她们弹上一句就说不好。眼见就要将珠娘从病床上硬拽起来，珠娘平日待我不薄，我怎能见死不救？难道文孺哥哥想让玉娘当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玉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曾文孺无奈地说，“我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玉娘就上前一步，拉住曾文孺的手，道：“文孺哥哥，玉娘知道你是在担心我。这些年来，你为玉娘做的，玉娘都明白，也都记在心里。”
曾文孺听了这话，明显语气就软和下来，他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玉娘抓着自己的手，道：“玉娘，我答应过你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玉娘听了这话，有些情绪低落地低下了头，半晌，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上前一步，扬着头，直视着曾文孺的眼睛道：“文孺哥哥，你只是因为哥哥的缘故才会保护玉娘的吗？”
曾文孺道：“我和你哥哥是至交好友，就算他临走前不交代我，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玉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如果玉娘不是哥哥的妹妹，你还会照顾我吗？”
曾文孺明显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反问道：“你怎么会不是你哥的妹妹啊？”
玉娘暗恨他的呆愣，但话已说到这里，断没有收回的道理，接着道：“怎么就不能？如果没有韩家，没有韩栋，只有玉娘。我只是玉娘。”她自己都觉得底气有些不足，最后说话的尾音都止不住在颤抖，她闭着眼睛，想要把最后一句也问出来。
你会喜欢我吗？
少女的矜持终究阻挡了她将心底深埋的话说出来，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变了味：“你还会照顾我吗？”
曾文孺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也搞不明白少女心里的弯弯绕绕，不解地挠了挠头，道：“我当然会照顾你了。”
玉娘心中一喜，却听到曾文孺接着说道：“可是你说得这些都不可能啊，你就是韩玉娘。再说，如果没有韩栋，我又怎么会认识你呢？”
玉娘气坏了，心里又急又愤又羞，各种情绪五味杂陈地交织在一起，她忍不住朝曾文孺大叫一声：“你这个呆头鹅！”一转身就跑远了。
曾文孺不知自己是怎么惹怒了她，呆愣了一下，才发现玉娘早已跑远了，当下也顾不得再想别的，心中只是担心她的安危，赶忙追了上去。
苏易妍并未走太远，怕曾文孺会有事找她，就走到大概目之所及还能看到他们的地方停了下来。
只是园中太过僻静，那两人的对话还是零零碎碎地随着风声传了过来。
尤其是最后玉娘娇喊地那一句，苏易妍听得清清楚楚，当下还觉得，玉娘这比喻实在是贴切无比，曾文孺可不就是一个呆头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