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天色很黑很暗,这一会儿连星星都被乌云遮住,一点光芒都没有,仿佛一片浓重的黑幕,怎么都戳不破。
此时夜已深沉,大部分的人们都已经进入了了梦乡。
京城一角,寂静的小路上,突然传过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哒哒哒……
熟睡的人被从梦中吵醒,也不过嘟囔一句,翻转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再一次进入沉沉的梦乡中。
只是,这一夜,对于苏家人来说,却注定是难眠之夜。
苏易妍赶到家的时候,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虽然已经预感到了情况会很严重,但是当她下了马车,见到眼前这一片的断壁残垣,还是不由得脚下一个踉跄。
好在有谢琦扶着她,这才没有摔跤。
苏易妍朝谢琦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自己站定,坚定地朝着那一片废墟走去。
明明刚刚已经既虚弱又伤心到不行的人,在见到现场的惨况后,却突然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谢琦看着她单薄地背影,不由得有些心疼,默默地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虽然此刻火势已经熄灭,但是仅看这一片废墟,就可想见刚刚火势有多么的猛烈。
不仅仅是苏家刚刚修葺一新的宅院化为虚有,旁边的好多家屋子都受到了波及,这一排屋子十家倒有九家都只剩下了火灾后的一片焦炭。
苏家的房子处在巷子的尽头,马车根本开不进去,只停在了巷口,此时,苏易妍正沿着巷子朝内走,路过之处满目皆是惨状,满耳皆是嚎哭之声。
这里住着的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却也基本都是殷实之家,如今一场火,把一切都烧没了,更有甚者,还有亲人丧失火海,怎能不痛声哭泣。
苏易妍心中哀痛,更是焦急,脚步也渐渐加快,虽然谢琦说母亲无事,她还是心中担忧。
“母亲……”终于,走到了只住了一天的家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在一群人中间坐着的母亲,忍不住大叫一声,跑了过去。
“扬儿……”苏母听到这一声呼唤,也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眼泪哗得一下就流了下来。
苏易妍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中,哽咽道:“母亲……”
苏母已经泣不成声,道:“我的儿啊……我的儿……”
苏易妍知道母亲身体不好,经不起大喜大悲,连忙安慰母亲,待苏母气息平复一些,才问道:“母亲身体可有受伤?”
苏母摇了摇头,道:“我还好,只是……”她说着,眼泪又是止不住地流着。
苏易妍眼眸一暗,她知道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你杨叔他……”苏母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母亲,我知道。”苏易妍道,“我想去看看杨叔。”
苏母道:“好……”说着便指了指门里面,让青山带着她过去。
青山也是一身狼狈,身上全是黑色的碳灰,头发都烧焦了几缕,脸黑的都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看看这身边的人,又有哪一个不狼狈呢?不仅是身上的狼狈,在短短几个月内,连续遭遇两场火灾,只怕大家的心态也都要崩溃了吧。
苏易妍叹了口气,跟着青山朝大门眉走去,如果那里还能被成之为门的话。
青山情绪非常低落,脸上还挂着泪痕,默默地在前面带路,只偶尔跨过几个烧焦的木头的时候,会提醒苏易妍一句:“少爷,小心。”
这座宅子原本是个两进的小院,并不算大,大概走到了原本后院的偏房的位置,青山才停下了脚步。
其实这段距离并不远,可是地上落满了烧断的横梁等物事,并不算好走,短短的一段路,也走了一会儿才到。
青山神色黯然的指着那一堆废墟,道:“杨叔就在那里。”
苏易妍默默地往前走,到那堆废墟下,才看清,杨管家他,就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下半身被掩埋在废墟中,上半身用一件外套盖着。
苏易妍跪在他的尸体旁边,伸出颤抖着手,慢慢地掀开遮着杨管家头的那件衣服,露出了那张曾经慈祥的脸庞。
此刻的他,脸上已被烧得一片模糊,完全辨不出曾经的一丝丝面目。
苏易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杨叔……”
青山站在她的身后,也是忍不住低低地哭出声来。
苏易妍哽咽着,问道:“为什么……杨叔他……没有逃出去……”
青山使劲擦了擦眼泪,道:“今晚,突然就起了火,一开始,杨叔还带着我们救火,可是,火势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根本就控制不住。眼见火要蔓延起来了,杨叔赶忙把大家都转移出去。本来,虽然有人受了伤,但都算是逃出来了。可是……”
青山的眼泪越流越多,根本就止不住,擦也擦不干,他哭着道:“杨叔他说,有重要的东西没有拿出来,他必须回去拿……他就,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后来……他就再也没走出来……等火被扑灭了,我们才……才找到了他。”
苏易妍泪眼朦胧道:“什么重要的东西,能比得上人命重要吗?”
青山道:“杨叔没说是什么东西,可是,少爷您看他的手,攥得紧紧的,我们怎么也掰不开。”
苏易妍擦了擦眼泪,去看杨管家的手,果然攥的紧紧的,她伸手碰了一下,那只紧攥的手居然松开了。
在那个黑炭一般的手里,居然紧紧地握着一只耳坠。
是苏易扬失踪时找到的那只羊白脂玉的耳坠!
苏易妍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泪流满面:“杨叔……你怎么这么傻……”
他是放不下啊,放不下失踪的小少爷,也放不下强撑着的小姐啊!
可惜,他失去了生命,也没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少爷回家,他走时还有多么的不甘和不舍啊。
他攥紧了拳头,紧紧守护着少爷回家最后的线索,直到小姐出现,才将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东西交给了她,也把自己的不舍交给了她。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帮她守护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