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醒了。”皇后坐在龙床边，看着慢慢醒转过来的昭宁帝后淡淡笑道，皇后身上的金黄凤袍已经被压出了好几道褶子，因为这几日不停的操劳，端庄秀美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之意，眼睛下也多了一圈青影。伸手接过徐公公递上来的药碗，她亲自舀起一勺苦涩的褐色药汁送到自己嘴边尝了尝温度，确认不烫了才送到了昭宁帝的嘴边。

昭宁帝也不说话，一勺一勺地喝着皇后喂的药，一碗喝毕，用清水漱了口，他方才开口，沙哑的声音像一把生锈了的二胡一样极为难听，他说道：“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他们已经打进京城了？”

皇后用自己的金色锦帕给昭宁帝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药汁，然后淡淡开口：“陛下请放心，叛军还没有到达京城，眼下朝中之事臣妾做主由丞相大人全权负责，陛下若觉得不合适······”

“你做的很好。”昭宁帝有些费力的抬起手来打断了皇后的话“州儿······州儿可有消息了？”

说去楚清州，皇后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垂眸替昭宁帝掖了掖被脚，说道：“州儿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陛下现下先安心养病，不必挂心，州儿一定会好好的。”

昭宁帝定定地看着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自己的结发妻子了。皇后在十五岁时就嫁给了还是普通皇子的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待庶出的孩子也极为宽厚，视如己出。后来自己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软禁亲生母亲流放亲生弟弟得到了皇位，她也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然后给自己生下了楚清州。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娇俏秀美的大家闺秀变成了高贵的皇后，她原本性子里的天真活泼渐渐被每天都要处理的后宫事务和后宫里的众多妃嫔磨了个精光，原本灵动的眸子变成了一潭幽泉，无波无澜，就算自己当着淑华夫人的面给她难堪她也没有了任何波澜，只一言不发淡淡的听着应着，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一般。二十多年过去，她似乎还是那么美丽，虽然岁月匆匆而过，她却只比当年多了些成熟的风韵，就连眼角那些细微的纹路都只是显得她更加温和，像是一种装饰。

“这些日子前朝后宫都辛苦你了······”昭宁帝继续说道。

皇后闻言只淡淡一笑，然后道：“淑华夫人这几日一直遣人过来问您的情况，如今您也醒了，臣妾这就派人去请她过来陪陪您。”说罢就要起身。

“不必。”昭宁帝猛地伸手拽住了皇后的袍袖“不必让她过来，你在这里陪着朕就行了。”

皇后看着被紧紧地拽着袍袖，愣了愣，自从淑华夫人承宠以来，这是自己的结发郎君头一遭跟自己说跟后宫事务无关的话。两人当年也算是青梅竹马，刚刚成亲的那段日子，两人也曾郎情妾意，恩爱得蜜里调油，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开始形同陌路，皇后常年独守凤仪宫，而昭宁帝每一天都流连于不同的美人宫中，除了初一十五的大日子，两人甚至很少共处一室。

在心底长叹了口气，皇后重新坐回了床边，轻声道：“陛下这么多日没有好好用膳了，臣妾吩咐了人去御膳房给您做一些清爽些的吃食，想必马上就要送来了，臣妾陪您用膳。”

“好。”看皇后没有了离开的意思，昭宁帝终于漏出了微笑，放开了紧抓在手心得袍袖“那就好。”

入夜，残月如钩，漆黑的天幕上只有几粒零零落落的星辰，深秋的风已经很凉，吹起地上铺满的干枯落叶发出刷刷声，衬得黑夜更加凄冷。

“太后娘娘！”侍女匆匆提着裙子跑进了屋子，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王爷······王爷······”

话音未落，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声从屋外传了进来，似春日暖阳夏日清风，熟悉却又遥远：“母后，安儿回来了。”

正在佛前闭着双眸默念佛经的太后闻言猛地睁开了双眼，双手之间不经意地一用力，手里的珠串儿登时断开，珠子落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安儿！”看着从黑暗里慢慢朝着自己走来的高大男子，平日里冷漠如青石的太后忍不住潸然泪下“安儿你终于回来了！”

“母后，是安儿不孝，这么多年您受苦了！”楚昭安穿着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几步走到太后面前屈膝跪了下去“这么多年不见，母后一切可还安好？”

太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刚到自己膝盖的小儿子，眼里慢慢叙起了泪水，眼底分明是为人母才会有的疼爱，双手捧起楚昭安的脸，小心地摸过他的脸庞和头发，挤出一抹笑容说道：“这么多年不见，我的安儿长大了，都长成这样俊朗的男儿了。快，快起来。”说罢便伸手扶了他起来“咱们母子这么多年不见了，要高高兴兴的才是。”然后便一迭声的让侍女做些吃的过来。

“母后这里清苦，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不过你好歹吃一点，暖暖身子也好。”楚昭安扶着太后坐到了简单的小桌前，母子两人相对而坐，看着原本贵为皇后的母亲如今的落魄，楚昭安眼底的恨意再次加深了几分。

很快侍女就端上了两碗热粥两碟小菜，太后自己没怎么动筷子，只顾着一直给楚昭安夹菜，一边还说着：“这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这么多年了母后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楚昭安一口口地把太后夹的菜吃掉，吃完了最后一口粥方才说道：“等过两日儿子拿下京城就迎您回宫，这些年您受的委屈儿子都晓得了······是儿子没用······”

“莫要这样说。”太后放下筷子从袖袋里掏出了两块令牌“这是京戍营和羽林卫的令牌，拿着这个，京城的守卫就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母后这些年一直被软禁在这栖霞庵中，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