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吧,长得不错。”他不怀好意地勾起了唇角。
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毫无瑕疵,似用上好玉石细细打磨雕刻而成,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泛着盈盈的淡粉色,颜色如同上好的粉色珍珠一般。
手指的那一端,站着的是亭亭玉立似月下秀荷的邢念云。楚轻州终于抬起了眼睛,他淡淡地勾起了唇角:“你长得不错,叫什么名字?”
被选中的邢念云面上依旧淡然,并没有出现什么大喜之色,这倒是让昭宁帝略有些意外,却也只当是她装着沉着冷静罢了,毕竟一步登天成为太子妃之事放在谁身上会如此淡然,如旁观者一般呢?
“臣女邢念云。”她轻轻屈膝微微一礼,裙摆似盛开的莲花花瓣一样好看。
楚轻州点点头道:“原来是中书令家的千金,不错,不错,风华夺目,进退有度,中书令教女有方。”
邢海川夫妇赶紧起身道:“殿下谬赞了,小女蒲柳之姿哪里担得起殿下如此夸赞?”
“娴雅淑德,貌美如花,甚好,太子有眼光。”昭宁帝亦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朕这就下旨······”
“父皇且慢!”楚轻州转过身去,衣袂轻飞,天人之姿“今日是儿臣与邢家小姐初见,互相并不认识,父皇如此贸然下旨封妃实在不妥。儿臣请父皇且先给儿臣和邢小姐一段时间互相熟悉一番,若儿臣与邢小姐互相有意,儿臣自会请父皇下旨赐婚,若是无情,还请父皇为儿臣另择太子妃。”一番话合情合理,竟让人半点错处都跳不出来,下头的臣子皆交头接耳地说太子善解人意,是个通透人儿。
昭宁帝仔细一想觉得甚是有理:“太子所言甚是,是朕思虑不周了。”
坐在昭宁帝身边的皇后听罢忍不住端起酒盏来遮掩嘴边的笑意,自己这个儿子啊,当真是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竟一点也不会追姑娘,明明两人吵了架正在冷战,不去好生哄人家姑娘欢心原谅,反而还当着人家的面要跟另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熟识”,自己若是不提点提点这个儿子,恐怕自己永远也抱不上孙子了。
楚轻州从腰间扯下一块圆形的玉牌,玉牌上雕刻着精致的图案,看上去倒像是一块出入令牌,他把玉牌递到邢念云眼前,道:“这是东宫的出入令牌,拿着吧。”竟是允许邢念云自由出入东宫的意思。
邢海川夫妇见状,两人的嘴角都得意地勾了起来,自豪之色从眼底露出,自家女儿还没有被封太子妃就被太子如此看重,怎能不得意?夫妇两人身边带着女儿前来赴宴的其他权贵夫妇都随之露出了或多或少的嫉恨之色。
邢念云微笑着伸手要去拿那块玉牌,手指还没碰到那玉牌,宫殿的某一处,金酒盏不知被谁猛然摔到了地上,在寂静的有些诡异的宫殿中显得十分突兀刺耳,众人都忍不住顺着响声看了过去,只见白辛言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雪白的丝巾擦着溅到手指上的酒水,她面色淡然,仿佛没有感觉到周围的视线,淡淡道:“抱歉,本殿手滑了。”说罢就随手把那块丝巾扔到了地上,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尽是轻蔑之意,分明就清清楚楚地写着“本殿就是故意的”七个大字······不过她是镇国王府世子,谁敢质问?不仅昭宁帝没有任何责备之意,皇后眼底更是露出了点点笑意,再看看站在殿中的楚轻州,楚轻州原本阴沉沉的脸色居然在这声响声之后竟变得雪霁天晴,嘴角的笑容也随之明朗了几分。
昭宁帝完全没有责怪之意,而是抬手示意身边的大内总管去给白辛言换一个新的。
邢念云不疑有他,脸上的笑容不减,一手敛袖一手接过了楚轻州手心中略带温热气息的玉牌,微微一福身娇声道:“谢过殿下。”
又是一声脆响,众人再次顺着声响去瞧,只见白辛言的手里捏着两截明显是刚被折断的乌木三镶银筷,面上却笑容涟涟,温和如四月杨柳青青。
“抱歉,手又滑了。”白辛言满脸笑容地放下那两截无辜受难的筷子“劳烦再给本殿拿一双筷子。”
苏公公赶紧从身边的小太监的手里结果一双全新的筷子恭敬地递给白辛言,白辛言谢了一句含笑接过。
楚轻州面上笑意似乎更加愉悦了,他伸手微微扶了邢念云一把,道:“邢小姐以后见了本殿就不必多礼了,毕竟······”
话还未完,还是那个方向,一声更大的脆响再次传来,众人再度看去,只见白辛言面前的六拼细点攒心盒子被掀翻在地,里面各色细点随之咕噜噜地滚了一地,有一块榛子酥远远地滚到了楚轻州的脚边。
楚轻州唇角随着那些点心的滚落而翘得更加好看了,似冰封一冬的溪流在春日里蓦然破冰,水流潺潺,水声澹澹。
“抱歉,本殿今晚不知怎么了,手总是滑。”白辛言微笑“陛下见谅。”
昭宁帝不疑有他,只笑着说道:“辛言最近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要朕派几个太医去你府上给你号号脉?”恩宠之意溢于言表,不少人忍不住红了眼。
“谢过陛下,臣不过是看到太子殿下与邢小姐郎才女貌,心里实在为他们开心,一时激动手滑罢了。”白辛言微微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在此,臣就恭祝太子殿下和邢小姐,贺两位佳偶天成,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分明是祝福之辞,众人却越听越觉得通体冰冷,邢念云的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一双玉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玉牌。
楚轻州淡定一笑,一双好看的眸子穿越了人群对上了白辛言的双眼,道:“多谢。”
白辛言高傲地扬着精致玲珑的雪白下巴,道:“太子殿下客气了,你我之间,用得着如此客气?”慢慢转过身来,肩头的银线绣纹在烛光之下泛出微光,细细的丝线,精妙的麒麟图样,脸上五官甚至比邢念云更要精致几分,一双美眸里有轻蔑、有淡漠、有了然,高贵的气势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展露无疑。
“确实,无需如此。”楚轻州紧握双拳,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没有因为白辛言的眼神而产生波动。
白辛言慢慢扯下腰间的青竹玉佩,放在面前看了一眼,面上笑容明艳不可方物,不少名门闺秀都被她脸上的笑迷得红了脸,乱了气息。
“如此,甚好。”白辛言将那玉佩随手往地上一丢,仿佛扔了一件什么废物垃圾一般。
随后往昭宁帝的方向行了一礼“陛下,娘娘,臣今日身体不适,先行退席,祝娘娘芳龄永驻,寿比南山。”说罢,身后的追云上前奉上了有镇国王府标志的礼盒,缓缓打开。只见里头静静躺着一块上好的、有小孩子拳头大的沉榆香,这么一块沉榆香价值至少相当于三倍于它体积的黄金,这种香指甲大小的已经很是难得,这样一块只怕可遇不可得。皇后最爱品香,看到盒中之物忍不住眼眸一亮,显然很是喜欢。
昭宁帝只当是白辛言因为从前楚轻州身份之事心里有怨气,可再细细一想,昭宁帝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跟大楚未来的镇国王爷不会真的是断袖吧?如此一想,昭宁帝更加觉得自己今夜要给楚轻州选太子妃这件事实在太过明智,他现下只恨不得今晚就让楚轻州跟邢念云生米煮成熟饭才好。
“好,既然如此,辛言就回去好生歇着吧。”昭宁帝强笑道,说罢又让苏公公去太医院传旨让当值的太医跟着白辛言一道去镇国王府,却被白辛言以府中有苏轩在而婉拒了,再次谢过了昭宁帝圣恩之后便潇洒离去,雪白的衣裳似一抹流云,当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大殿门外之时,不少闺秀竟忍不住红了眼眶——方才她的背影那般落寞,似纷纷扬扬的白雪,零零散散的枯叶,冷冽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