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汤国维上书乞求告老还乡,同时推荐沐夕颜出任右相。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如同炸开了锅,沐夕颜呆呆地看着汤国维,喃喃道:“汤相!”
汤国维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他本就是因为被弹劾而辞职,却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推举她接任,就因为他相信她可以还大宣一个盛世?
费淮宁上前一步道:“陛下请三思,从古至今女子拜相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陛下,令女子为相成何体统!”齐溙跪地疾呼道,“我大宣自开国以来就从未有过此等荒诞之事,老臣今日愿意血溅金殿劝谏陛下,请陛下三思!”
说着他便要朝柱子撞去,身边的人忙拉住他好言相劝,沐夕颜哂笑一声,若是他真的会撞的话,此刻他坟头的枯草都该有半人高了,还会等到今天。
温严拉了拉她,沐夕颜回头对他一笑,什么都没说。
顾承熙平静地叫停了群臣的吵闹,淡然道:“汤相辞官之事,准。至于右相人选,延后再议。”
顾昀昱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进宫请安,沐夕颜下了朝便领着他向凤栖殿走去,将群臣的吵闹扔在身后。
“儿臣给母后请安。”顾昀昱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顾千琴教的他极懂礼数,沐夕颜倒是不操心。
“快起来吧。”吴湘芷扯了扯嘴角,“来人啊,将太子和公主带去偏殿玩吧。沐夕颜,能不能坐下来谈谈?”
殿内燃着檀香,吴湘芷也罕见的穿的格外素雅,沐夕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在一旁坐定。
吴湘芷摒退了左右,看向沐夕颜,“对不起,你还有陛下,我只有升平。”
沐夕颜漠然地摇摇头,盯着袖子上的暗纹,道:“我无法因为你们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忘记我的孩子。”
吴湘芷凄然一笑,道:“当然,你恨着我,我心里也能好受些。沐夕颜,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我同为嫡长女,你可以去太学学习,可以和玩伴们参加诗会,我却被父亲关在高高的绣阁中练琴,绣花,沐相疼你胜过一切,我爹却只想着怎么把我送上龙床。”
沐夕颜抬起头看着她,吴湘芷红了眼眶,“当初陛下说会娶我,可一夕之间,明氏夺权,我便成了先帝的湘贵妃,我爹竟然丝毫不顾及我与陛下的婚约,又将我送上了先帝的龙床。后来陛下回朝,即使我贵为皇后,可我知道,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笑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那又怎么样,我有陛下宠爱,有升平。”
泪水从她两颊滑下,吴湘芷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可是沐夕颜,你又出现了。你手握重兵,我却只能依靠陛下的宠爱过活,你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我爹更是半分都容不下你,所以他逼我用腹中的孩子来陷害你,谁知道江琴长公主会那么偏袒你,我的孩子没有了,陛下也冷落了我,可是你却圣宠优渥,沐夕颜,你不觉得你的命太好了吗?”
“你的孩子没有了,就要用我的孩子来陪葬吗?”沐夕颜握紧了拳,“我的命好?皇后娘娘,你见过与饿狼搏斗的人吗,你见过三千人是如何逼退了五万大军的吗,你见过水牢和夹棍吗?”
“我没有想过要害你的孩子!”吴湘芷站起身低吼道,“我是恨你,可我也失去过孩子,我也不愿意用你的孩子来换升平的命。但你知道我的苦吗,家里送了湘沅进宫,她那么年轻,那么明媚,若不是陛下还宠爱升平,我早就成了我爹扔掉的弃子了。我不能没有升平!”
沐夕颜看着她没有说话,吴湘芷闭上眼,苦笑道:“可是你的孩子终究因升平而死,你若要恨,要怨,便怨我吧。”
沐夕颜沉默地离开凤栖殿,她突然有些悲悯吴湘芷,她穷其一生,到底都在争些什么,又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