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夕颜身边那个侍女璇玑来了。”不言走进长庆殿，道。

“传。”

顾承熙看着璇玑捧着的帅印和相印，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只是声音冷的吓人：“她人呢？”

“回陛下，今日一早便走了。”璇玑放下托盘，淡淡地回答道。

顾承熙坐起身，目光从两枚印玺上掠过，他缓缓拿起信封，“你退下吧。一切就按她安排的去做吧。”

顾承熙撕开信封，再三确认了里面只装了一张白纸后，才颓然垂下手，沐夕颜，在你心目中朕就是一个小人，一个杀伐无由的暴君，以至于你不肯听朕的解释就离开，连只言片语也未留下。

“陛下……”不言上前轻声叫道。

“不言，朕好像把她弄丢了，你说，还能找回来吗？”顾承熙苦笑道，“她竟然如此怨朕，连一句话都不愿意留下。”

沐夕颜牵着马走进益州城已是半月之后了，古城依旧富饶，沐夕颜走进那座古寺，小和尚迎出来，问道：“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沐夕颜微微一笑，道：“多年前许下心愿，而今夙愿已圆，特来还愿，烦请小师傅带路。”

大殿内，沐夕颜跪在蒲团上，虔诚地闭目合掌，喃喃道：“信女沐夕颜，多年前曾想菩萨许愿，一愿顾承熙顺利收复二城，二愿顾承熙平安回京登基，三愿顾承熙余生平安喜乐，而今夙愿已圆，特来拜谢菩萨恩德。”

“阿弥陀佛。施主远道而来，贫僧略备清茶一杯，为施主洗去浮尘和一身杀戮，可好？”古寺住持站在她身后，道。

沐夕颜站起身，微微福身，“多谢大师。”

禅房内，红泥小炉上烧着水，沐夕颜盯着袅袅上升的水汽失神，住持微微一笑，道：“佛说，不问生，不问死，不问轮回，施主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佛本无情，难解我忧。”沐夕颜也报以浅笑，茶香四溢，她微微闭了眼，“况且大师在修行，我亦在修行，以我余生苍凉，修他一世和美。”

住持替她斟上茶，道：“施主本该是潇洒之人，何故为情束缚，放过自己，让佛祖渡你，再回到从前又有何不可。”

沐夕颜端起茶，抿嘴一笑，道：“大师此番可是看错了，本就是闺中娇羞女子，因情而生勇，方御剑千里。茶是好茶，只是可惜我并非爱茶之人，难品其中韵味。佛不渡我，自渡又如何。告辞。”

离开古寺，沐夕颜便去寻了陈谦，看着她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陈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院子还空着的，过会儿我派人给你收拾一下。”

“多谢陈帅。”沐夕颜展颜一笑，道，“陈帅，今年我非帅非相，你可要给我包个大点儿的红包。”

陈谦无奈地笑了一笑，道：“好，本帅给你包个最大的。”

仆人带着沐夕颜走进院子，沐夕颜叫住那人，道：“我想自己走一走，你下去吧。”

沐夕颜径直朝着桃林走去，林中一片肃杀，沐夕颜凭着礼仪找到一棵树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开始挖，挖了半天，她停下来，提起一坛酒来。

“唔，好香。”沐夕颜揭开上面的红布，叹道。

桃树下，素衣女子仰着头将酒倒进喉咙中，酒入愁肠，三分侠气，七分伤情，佛不渡我，自渡又如何，不过是揉碎了心肠，拼一个笑靥如花给所有人看罢了。

“咳咳。”陈酒太烈，沐夕颜呛出了眼泪，这酒和那人一样，都不是她能驾驭的，只不过他弃了她，酒却不会。

沐夕颜扶着树起身，风扬起她的发，沐夕颜取下腰间的鞭子，轻轻抖开，随后她脚下飞快地踩着舞步，手中的鞭子不断将干枯的树枝击落，凌厉的鞭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诗酒入画。

一个回身鞭子猛地抽在她自己手上，沐夕颜吃痛松开手，内心郁积的悲戚终于爆发，她抚膝蹲下身，将头埋下放声大哭。

醉倒在桃树下不知过了多久，沐夕颜被寒风吹醒，她揉着疼痛欲裂的头踉跄回屋躺下，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呵，十一师兄，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风吹进屋子，沐夕颜裹紧了被子，蜷缩在一起，寒冷从心底一点一点蔓延，她好想他。

沐夕颜和两个孩子一走，丞相府中立刻失了生气，顾承熙一路看去，原本他相当满意的亭台楼阁，没了那个人之后，也尽数成了不值一看的破败。

“参见主上。”段晚亭和苏眉站在桃林外，行礼道。

顾承熙点了点头，走进沐夕颜的房间，她的妆台，她的琴桌，属于她的一切都还在，仿佛她也还在，苏眉甩开一直扯着她的段晚亭的手，问道：“那日师姐带太子来见主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不告而别？主上，属下想知道。”

顾承熙皱起眉，“她何时带昱儿来见过朕？朕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就是她走的前日啊，属下将您下令诛杀姜和王的真相以及您染了风寒之事告知了师姐，她第二日精心打扮了说要带着太子殿下来见您。”苏眉也是一愣。

顾承熙冷下脸，厉声道：“不言，去给朕查清楚。”

三人沉默地看着屋内的摆设，苏眉轻声道：“她带走了九龙鞭和那枚玉佩。”

顾承熙眼中的寒冰融化了一些，道：“她还肯带走朕赐的东西？行了，日子就按她在的时候过吧，她喜欢。”

“吴相，沐夕颜回乡养病，这可是咱们动手的绝佳时机啊。”董良玉一下朝便找到吴燮商议。

吴燮闭着眼把玩着文玩核桃，淡淡道：“回乡养病？借口罢了。不过陛下肯为她保留相位，自然不会轻易换相。她远离庙堂，许多事情反而不容易牵连到她了。动手？说的倒轻巧。”

董良玉又道：“动不了她，还动不了她身边的人吗？”

“陛下摆明了是偏向于她的，她一走，本相就大肆屠戮她的人，岂非让陛下生厌。”吴燮缓缓睁开眼，“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以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