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和我爸的关系都不太好，”程朗的嗓音低沉、透着白天没有的感性:“从我出世之后，我就是跟着奶奶养大的。对于父母的感情为零，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奶奶才告诉我真相，并把我妈妈的照片给我看。并且……”

程朗顿了顿，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缓缓地看了一圈房间:“把这所房子一并给了我。说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她怀着我的时候一直都住在这里。”

夜色凉凉，夏子暮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双手下意识地来到他的背后，轻轻拍着。似是母亲抚慰的方式。

“我小时候总觉得我爸不太喜欢我，妈妈……程源的妈妈，我自小也是跟着叫妈妈，她对我的感情也是冷淡的。还很好奇，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后来才懂得，我爸不喜欢我，可能就是因为我的到来……”

程朗幽深寂凉的眼神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夏子暮不由自主地屏紧了气息，等待他说下去。

“因为我的出生让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奶奶说，当年妈妈难产的时候，爸爸曾经说过只要保住大人，是妈妈坚决反对，拼死也要生下我，才会……”

夏子暮的手指倏地捂住他的嘴巴，“程朗，”她开口才知道自己声音已经哽咽:“别说了。”

别说了，她也不想再听下去。

原来程朗心里的伤比她想象中更重、更深。

父亲的不喜欢，父亲觉得是他害死母亲的?

这是多么让人绝望又悲凉的事情。

他这些年来是怎样咬着牙关活下去的?并且还活得这么出色。

夏子暮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程朗为什么会当上军人的?有次无意中听丁嘉兒说过，程家的上两代都是从军的，到了程朗这第三代，长辈都希望这两兄弟继承衣钵。

结果程源只对从商有兴趣。

“其实，”

夏子暮脑子里不由得响起丁嘉兒说过的话……“从小开始，程表哥比大表哥的商业头脑更棒，也对做生意更有兴趣，得到过长辈的肯定。但最后出乎意料，居然是大表哥从商，程表哥反而当上了首长。”

夏子暮当时听得有点困惑，从小对从商更有兴趣的他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

像她，考大学的时候周惠利是希望她攻读商学院的，以后找机会进夏长明的公司;是她瞒着周惠利，考上了医学院，坚决要做一名医生。

现在她有点明白程朗的心思了。

因为他潜意识里也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妈妈，他也想修补父子关系，所以才会听从长辈吩咐，选择为人民服务。

夏子暮不由得收紧抱他的力道。

“我不敢搏，”程朗也收紧抱她的手臂:“夏子暮，看到你满身是血躺在手术台的那一刻，我真的不敢搏。我想象不了会失去你的日子，对不起。”

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落差感吗?

如果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失去也就是失去了，大不了会怀念一两天，甚至只会怀念一小时;可如果是拥有过的、又是特别喜爱的东西，失去了，那余生都会念念不忘。

他拥有过夏子暮，喜欢和夏子暮一起，喜欢看着她做任何事，不敢想象失去她。

夏子暮微微哽咽:“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