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晖坎,怎么是你。”俩人看着溶洞深处的一处石台上,怔怔的回不过神来。依晖坎和一个女孩斜依石壁靠坐在一起。
这情景,实在是令人无法想象,依晖坎,她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的貌美女子,一个傣家医生而已,她不问世事,不与人争执,怎么会远离家乡,现身在这滇黔边界的深山溶洞之中,二人挖空心思,什么事情与她都无法关联在一起,这样的情景怎么不令人吃惊呢。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柔软的矛草,两个女孩依偎着躺在上面,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样子,关志云和清施在洞外听到的呼叫声,竟然是依晖坎发出来的。
三人走到近前,一只弥猴从依晖坎的脚旁跃起,身子偎入依晖坎和女孩俩人中间,又回过头来,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珠,怯怯生生地看着闯入的三人,不时地呲牙咧嘴,以示威慑。
溶洞壁顶浸出的水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点点滴滴的汇集在一起,形成了线状的涓涓细流,逐条归拢在一起,顺地势冲刷出带状的水槽,缓缓地流往溶洞深处去了。稍高的石台上,有些野果、山珍和野菜。看现场的情景,她们住在洞厅里面应当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谁能想象得到,她俩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会导致身体如此的虚弱。
“师弟,清姑娘,我不是在做梦吧。”依晖坎嗫嗫地说道,眼泪顺着腮帮流了下来。
听着依晖坎断断续续的叙述,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暹罗扩军,拉玛六世答应海军委员会提出的规划建议,暹罗皇家海军在十五年内,要再编列三十艘战列舰,以图称霸东南亚,便寻求与倭国的川崎造船厂合作,倭国便以互利共荣为借口,想利用湄公河航道的便利,要暹罗与倭国共同组织探矿队,秘密潜入滇黔一带,寻找矿带,一并刺探华夏边境的布防情况,一并收买策反一些武装组织,关键时刻为其所用。
两国一拍即合,萧容晋二与岩勇康便成了最适合的人选。二人便授命带队潜入境内。
一年前,岩勇康来到清阳寨,想与依晖坎旧情重续,遭到依晖坎的怒斥,惹得岩勇康恼羞成怒,便派人绑架了她,岩勇康使尽浑身解数,意图博取依晖坎的欢心,怎耐依晖坎心如死灰,对岩勇康再无半分意念,岩勇康也不过分为难她,只是不放她离开。
他们一路北上,沿途秘密抢骗了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跟随着队伍,一路上,她们受尽折磨侮辱,许多女孩不堪受辱,选择了自尽身亡。
他们到达这里已经有九个多月了,山前这片石林成了天然的庇护所,他们占据地下溶洞的便利,外出四处活动,被抢骗来的女孩也被安置里面。
溶洞经过半年的修建,洞中变得四通八达,有的石柱被从里面掏空,成了射孔和瞭望孔,人在溶洞里就可以观察外面一切,如果从外面查看,找不出一丝一毫有人存在的痕迹来。
一月前,依晖坎骗得岩勇康的信任,和身旁这个女孩被破例允许走出山洞,二人便乘机逃脱,不料,她们没有逃出多远,女孩就摔伤了,俩人行走不得,便藏匿在山中,饥饮山泉水,饿了以野菜野果充饥,就这样在山中藏了两天,期间,依晖坎用草药救活了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伤病猕猴,正当她俩陷入绝望的时候,被救活的猕猴引到了这里,二人便在此耽误了将近一月,摔伤的女伴免强好了,两人又因受了风寒,都一下子病倒了。
“原来是这样,姐姐又是怎样找到她俩的呢,还有,青青她在那里?”关志云心中不解,焦急中,一并说出心中凝问。
夏鱼儿便把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从她中了迷烟,被劫持说起,又如何脱身,救出小玉玲,如何追踪报信,又一路跟踪进入了石林。
“我也和你俩一样,跟着跟着,突然不见了贼人的踪影,就绕着石林四处查找,不见半点端倪,却又无计可施。一时口渴,便出来找水解渴,却见一处岩壁上有一片熟透的杨梅,我走近的时侯,从梅树丛里惊出一只采食的猕猴来,它并不跑开,好象也不是特别的怕我,只是远远的避开,猕猴见我不去招惹它,它干脆在梅树的另一边采食起来,边吃,边摘了一些抱在怀里,我心中好奇,这猕猴怎么还会积攒食物,待它抱着梅子离开时,我跟着它,结果就找到了这里。
关志云叫了起来:“意思是你没有看见青青,溶洞中的情况你也不知道。”
夏鱼儿点点头道:“我知道的,都是依晖坎告诉我的。心中不甘,昨晚便去蹲守,却见到你俩进入石林,后来的事,你俩都知道了。”
“姐姐,你叫我怎么说你的好,你一路说说笑笑的,我以为青青已经脱离了危险,这下好了,骗子,原来你是个大骗子。”关志云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起来,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夏鱼儿心中突然窜起一阵火:“找不到青青,你怎么知道我不着急,你说我笑,难道你要我象你一样大哭才满意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没想到你是个懦夫,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关志云被夏鱼儿一顿炮轰,一时目瞪口呆,回不出半句话来,清施更是吃惊,在他们的印象中,夏鱼儿一直都是温和有加,言语有度的小女人形象,这时突然性情一变,两人一下子呆在哪里。
“你知不知道,女人一生图的是什么吗?你个蠢材肯定不知道,告诉你吧,我们只求个栖身之所,一粥一饭,相夫教子,仅此而已。”夏鱼儿一发不可收拾,一顿数落连珠炮似的发了出来:“你到是好,两手一拍,抛家舍女,争功立业去了,丢下青青母女在异地他乡担惊受怕,现在好了,你当了军官,可以光宗耀祖了,家里出了事,你却把它怪罪在我头上。”
夏鱼儿满肚子委屈,此刻爆发出来,一时难以收势,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暇滚了下来,长长的睫毛扯着眼睑,如雨打梨花荷带朝露一般:“你是富家公子,从小就有父母罩着,冷暖自有人心疼,我和青青,都是逃难的人,现在连父母长什么样都忘记了,从来不敢奢求有谁能体贴关心自己,师傅收留我们,暂时有了安身之处,我就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的看侍,这下好了,在你心中,我反而成了骗子……。”
清施见她提到伤心事,也知道她从小受到的困苦,在数百万的逃难人流,她与父母被冲散,孤苦无依,后来又被人拐骗,幸而被毕朋卫等一干青年救出,又得雪山孤玉关有麟夫妇收留,这些年来,夏鱼儿嘴上不说,内心怎能不会思念她的父母亲人呢……。想到此,忙上前揽住夏鱼儿的肩膀劝慰道:“妹妹,别说了,姐姐懂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就是你的亲姐姐,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姐姐说,姐姐为你作主。”言毕扭头道:“志云,还不快给姐姐赔罪。”
关志云真是被吓到了,他没想到,一句话会引起姐姐这么大的反应,想想也是,心中着急,自己说话就没有分寸了。他呆呆的任由夏鱼儿痛骂,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见清施回头向他连使眼色,忙上前作了一揖,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姐,你别生气了,是弟弟错了……”
“不要,我可担当不起。”夏鱼儿言毕,把头扭往一边,眼角余光里,见关志云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地站在面前,心里的气已经基本消完了,只是脸上还有些挂不住,暂作不理他而已。
“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妹,志云的性情你比谁都了解,他也是一时情急,无意说出这样的混话来的,快别与他计较了,还有正事等着咱们办呢。”
关志云回过神来,心知姐姐不会那么小气,更不会真的与自己计较,忙说道:“姐姐,你俩歇着,我去看看师妹。”说完折身来到依晖坎身旁问候:“师妹,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浑身没有力气而已。”依晖坎心里有些发酸,自己九死一生逃到这里,如今病得奄奄一息,不见师哥怎么着急,他不闻青青的消息,便放声大哭,亲疏分得如此清楚,真是枉为师兄妹一场,见关志云过来问她,强压心中酸楚,弱弱地应答一声。
“谁说没事啦!我发现她俩时,人都已经昏迷不醒了,我帮她俩度了些真气,才有现在这个样子。”夏鱼儿象换了个人似的,拉着清施走了过来。
清施道:“在这荒山野岭,仅吃些野果野菜充饥,谁能受得了,妹妹,你把她们送下山去安顿好,调养一几日就没事了,我和志云留下来继续追查。”言毕拉起依晖坎的手,感觉脉搏微弱。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袖珍瓶子,抖出几粒药丸让二人分别服下,又道:“这是聚力丹,能使人快速恢复体力,路上有小鱼儿相伴,会没事的。”
“姐姐,还有一件事。”依晖坎欠起身来说道。
“什么事?”清施问。
“两月前,他们陆陆续续地抱些小孩进去,大的有三四岁,小的尚在襁褓中,然后又被陆陆续续的转走,我觉得奇怪,这些人是从哪里抱来的孩子,又是送往哪里去,就去问岩勇康,他说是送往秦皇岛码头,然后分批被转送到高丽和东洋,是用来训练成杀手,听他说,经过从小训练的杀手,战斗力十分强悍,并且不分亲疏,冷酷无情,从中原抢掠孩童,主要是汉语言接受能力较强,他们要训练出精通汉语的杀手。”
关志云接口道:“训练杀手…又要精通汉语,倭人想干什么。”
清施道:“这还不明显么,甲午海战,清庭惨败之后,高丽全境已经被倭人吞并,倭人野心随之膨胀,看样子,他们这是在为进攻中土作准备。”
正说话间,突听洞外隐隐传来人声。
关志云一跃便窜至洞口,这时,天已经大明,透过掩隐洞口的枝叶,临涧的崖边上,突兀地凸出一块巨大的峭石,两个男子的背影并肩立在巨石上,晨风抚过,石周的杂草左右摇曳,二人黑衣紧身,很悠闲望着远方,声音顺风传来:“吉夫,想家吗?”
“昨晚我都梦到家了,我和菊子手挽着手,漫步走在一条小路上,天边的夕阳映出红艳艳的晚霞,晚风吹过,一瓣瓣的樱花飘落下来,撒满小路,脚下、樱花树下一片粉色。偶尔走过一个遛狗的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慈祥的微笑。树枝丫上,鸟儿成双成对的嬉戏鸣叫……。
“吉夫啊,这人呐,真的是古怪得很,在家时,平平淡淡的一件事,现在想起来都是那么甜美,如今也成一种奢望。”
“是啊,武田先生,当初咋没觉得呢,哈…哈…哈…哈…哈。”
“会有的,你看这儿的山,这儿水,多么秀美,等我们实现了大东亚一统,我们把樱花树移栽过来,到那时,我们可能很老了,你牵着菊子的手,我挽着惠美子的臂,咱们在长城上观朝霞,到长江边看浪花拍岸,到黄河壶口观瀑布飞花,那时大和民族雄视亚洲,谁能与我争峰。”
“大胆倭寇,竟敢口出狂言,小爷恭候你多时了。”关志云听得怒火中烧,跳将出来,以极快的身形欺近,化掌为爪直抓二人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