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凤凝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面纱轻轻拂动了一下,她以为是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那只冰白的手又轻轻拨了一下她的面纱,“吃饭都不摘下来吗。”
她倏地起身,走开了几步,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侧对着他,身子半靠在柱子上,横抱起双臂,看着远处的景色,心里却有些慌了,待会儿戴着面纱怎么吃饭啊,又不禁懊恼,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问题,怎么办啊?
千怀锦坐在亭子里,偶尔端起那杯姜糖色的茶轻抿一口,然后用帕子擦擦唇,眸光凝视着天空深处,悄然之间,又落在了那双侧着的眸子上,苍鹰不知何时已离开了亭子。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树影婆娑,洒下一地碎碎的光与影...
那颗话梅糖已经一点一点地化完了,酸甜的味道渐渐淡去,食欲却被完全打开了,她现在是真的觉得饿了,心里念叨着,这午膳怎么还没做好啊~
终于,一名下人过来道:“主子,午膳已经在偏厅准备好了。”她竖起耳朵一听,那无精打采的眼睛中立刻闪着小星星了。
他轻挥了一下手,那名下人便告退离开了,她迈着轻快的小步子向亭子外走去,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还坐在石凳上的人道:“你不去吗?”他道:“过来扶我。”
她玩味地轻呵了一声,“世子殿下确定要我扶吗,到时候可别沐浴个三天三夜还不够啊。”他静静地凝视着她,那淡漠的眸光仿若一张无形的罗网,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想将她束缚其间。
她侧开了目光,嘀嘀咕咕地朝他走了过去,“你干嘛动不动就盯着我,所谓非礼勿视,你要是老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小心把那些姑娘全都吓跑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说话间,她已走到了他面前,弯腰扶起了他,“往哪边走啊?”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她便扶着他往那个方向走了。
路上,她又继续嘀咕了,“就算你要盯着人家姑娘看,那眼神也要温柔一点,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姑娘欠你钱呢,说到欠钱,你还欠我一百两的诊金,到时候记得派人送到医馆去,千万别忘了,好了,言归正传,这姑娘家...”
她扶着他进了一个院子,左右看了看,道:“这是哪儿?”声音里带着几分警觉,他道:“就寝的地方。”她倏地一下子收回了手,戒备地提防着他,“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他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别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
她仍绷紧着全身的神经,不敢放松,“你带我这儿有什么事吗?”他应道:“只是带你认认路,免得日后,你跑到我房里去了。”她又生气地瞪他一眼,粗鲁地扯过他的胳膊,“去吃饭了。”
“不进去看看吗。”
“不去!”
“真可惜。”
“不可惜!”
她不停地往碗里夹菜,直到那只碗再也“不堪重负”后,才收回了手,他看了一眼那堆成小山的饭碗,微勾了一下嘴角,接下来的一幕,又让他轻轻笑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饭碗端到了桌子下,接着低头,额头搁在了桌子上,面纱笔直地垂下,露出了下半张脸,这下可以顺利地吃饭了,她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扒着菜和饭。
他带着一丝淡淡的玩味道:“小白,平日里,你就是这样用膳的。”她咽了咽满口的饭菜,带着几丝怨怪道:“平时就我一个人,哪里需要吃得这么憋屈。”
他又道:“为何不以面示人。”她洋洋得意道:“自然是因为我美若天仙了,要是我把这面纱摘下了,那每天就不能出门了。”
他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拿起筷子夹了少许菜放在了面前的空碗里,慢条斯理地吃着。
她将碗里的菜和饭扒完后,倏地一下抬起头,迅速放下了碗筷,下一刻就抬手揉了揉印了条红印的额头。
他也放下了筷子,看着对面的人道:“真是个傻小白。”清冷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却晕着一丝淡淡的,不可捉摸的,心绪。
她气鼓鼓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不碍着你的眼了。”说完便蹭地一下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苍鹰一个闪身拦在了她面前。
她怒瞪着这个无辜的侍卫,反手指着身后的人道:“你家主子嫌我傻,碍着他眼了,你还拦着我干什么,是故意与你家主子作对吗。
苍鹰微微侧开了目光,她趁势推开了他,提着药箱气呼呼地快步走了,苍鹰候在原地,等着自家主子的指示。
千怀锦看着前方的背影,淡淡道了句:“跟着她。”“是,主子。”苍鹰一路跟着她到了医馆后,才返回了王府。
她在药房里捣鼓了近一个时辰后,决定出去逛逛,找一下灵感,于是,她换了身衣裳,去了福寿楼。
“二小姐,您来了~”
“一份香酥鸭子,再来瓶桃花酿,先就这两样吧。”
“那二小姐您先上楼稍等片刻,这酒菜马上就好。”
夕阳西下,小桃在院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娘娘怎么还不回来啊,该不会又去哪儿“疯”了吧…
“殿下,大事不好了,娘娘喝醉了。”
...
千君尧抱着醉酒的小猫进了院子,小桃赶紧跟了过去,他将她放在床上后,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不放手,醉眼朦胧地唤着“相公”,娇憨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喜欢,小桃自觉退了出去,又带上了房门。
他抚着她如桃花般粉嫩的脸颊,上面染着一层淡淡的绯红,温柔道:“乖,闭上眼睛睡觉。”她“嗯~”地一声摇了摇小脑袋,“我要相公抱抱~”
他温柔地叹道:“真是只缠人的小醉猫。”旋即俯身拥住她,一个侧身,便将她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道:“睡吧。”她在他怀里蹭来摩去的,一声声地唤着“相公~”,声音娇憨勾人。
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吓唬道:“乖乖睡觉,要不然,我就”她往他怀里拱了拱,嘻嘻一笑,憨憨的嗓音娇俏道:“你就怎样啊~”
咚地一声,他在她额上轻轻一敲,还没张口,她就泪光闪闪地委屈道:“你打我,呜呜呜...”
他也着实有些无奈了,但该哄还得哄,又还没张口,她就挥着小拳拳捶他了,嘴里念念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实在没辙了,便亲了亲那醉醺醺的小脸蛋,她憨憨一笑,拱到他怀里睡大觉了。
红烛熄灭,帷帐落下,他抱着怀中的人,安然地沉入梦乡。
两日后的早朝,千怀锦身着朝服踏入了金銮殿。
老睿王去世后,这睿王府一直是管家德叔打理着,一直到千怀锦回京,这睿王府才有了新主人,一些朝臣纷纷揣测,这位世子殿下此时回京,应是要继承爵位,振兴王府。
但几日前的“鬼宴”过后,一些大人从自家子女口中得知,这位世子殿下身体羸弱,像是长年缠绵病榻之人,府里的管家也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衰弱老者,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传到了皇上千君奕耳中。
“臣千怀锦,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吧。”
“谢皇上。”
千怀锦缓缓起了身,身子仍是微佝着,面色也是有些病态的冰白,身形清瘦,那件朝服在他身上显得有几分松松垮垮的。
自从这个侄子去了山庄休养后,这还是千君奕第一次见他,不过,那异常清秀的眉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千君奕将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些,问道:“皇侄,你此次回京,住得还习惯吗?”千怀锦道:“谢皇上关心,臣一切安好。”声音清冷得单薄,千君奕缓缓点了一下头,“那就好,朕没记错的话,你已过及冠之年,该娶亲了。”
千怀锦跪下道:“臣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实在不想拖累旁人。”千君奕皱了皱眉,斥责着几分声音道:“胡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声音旋即又缓和了下来,“行了,快起来吧,你这动不动就跪的,也不怕累着自个。”“谢皇上。”
千怀锦起身后,千君修出来道:“父皇若要赐婚,儿臣这儿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千君奕道:“说来听听。”千君修道:“城东赵铁匠的女儿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旺夫命,只要她成了世子妃,一定能保夫君长寿安康。”千君尧微微笑了一下,其他朝臣也是面露窃笑。
这赵铁匠的闺女可是京城有名的丑女,生得是膀大腰圆,还满脸麻子,性子更是泼辣,简直就是个女霸王。
千君奕一拍龙椅,满脸怒容地指着千君修,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千君尧道:“父皇息怒,九弟也是为了世子好,所以一时未想那么多。”
千君奕颓然地放下了手,面上的怒容也消失不见了,一抹无奈在眼底一闪而过,“罢了罢了,老九,日后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朕打你板子。”千君修忙道:“谢父皇开恩,儿臣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