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马车,凌昀方缓缓呼出一口气,而后扯开衣领冷笑了下。那催情香的确厉害,只是尚不足以迷惑神智,太子用自己的表妹飨客,想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还是他高看了祁隽一眼,本以为他是想刀剑加身,毒计暗藏,却未料到竟是想出了如此手段。只是当年祁隽曾深受催情香之苦,却没想到今日竟将这样下九流的做派使到了他身上。自他进了那间房,便知晓其中有诈,可先时用过的菜肴果酿里头约摸加了些不起眼的东西,与那香炉中的香料相遇便成了撩人心腑的催情香。祁隽未敢直接使用烈·性·春·药,想来也是心中无底,忌惮颇多,才用了这样彼此都有退路的法子。
这样一个优柔寡断,心无城府,不知进退的蠢货,也难怪让人算计到这个地步。
他眸中越发寒漠,心头抑制不住地生了几分杀意。
回到王府,他先使人往书房备水,此时他身有燥意,也不敢往慕宁身边凑,只吩咐刘承道:“让喜福双福好生侍候姑娘,问起我来,便说本王有要事处置,暂不见人。”他说着疾步往书房中去:“传风益来凭澜院。”
刘承心里暗暗叫苦,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硬着头皮道:“今日秦府里头出了些事,姑娘已经回去了。”
凌昀止步,目光如电地看向他,直将刘承看矮了半截儿。
“出了何事。”他沉声说罢,也不急着去泡冷水,只听刘承细细说起前因后果。
“去传信,姑娘身边一时半刻也不能离人,若有不测,不惜同秦府之人翻脸也要把她给我好好地带出来。”他看了看外间天色,揉了揉眉心道:“今夜就先罢了,今后若再看不住人,你也不必在此侍候。”
风益很快被带到了书房中,细细诊脉过后,风益忧心忡忡道:“这催情香原本没什么要紧,也没什么得力的解药。王爷心口有伤,本就热毒内藏,再掺和着这样的下流之物,只怕会加重内伤,如今最好是……能够想法子发出来,便也无碍了。”
风益这话说的委婉,刘承心里头却已有了些计较。只是姑娘今夜并不在府中,这……
送了风益出去,他试探着对凌昀道:“奴才听闻今日蔷薇园里头的贡女排了几出新鲜的舞,不若奴才传她们给王爷跳一段儿打发时间……”
凌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刘承立即满面冷汗地跪了下来,连连告罪:“奴才有罪,奴才逾越了。”
“该如何行事,本王自有计较,刘总管可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刘承连连磕头,一句辩驳之言都不敢说。
他素来克制隐忍,刀斧加身亦不改色,今日中这下九流的药香也不过等闲视之,若非它与内伤相撞,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冷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他却为那燥意所引,禁不住想起那丫头的一颦一笑。
昔年曾有同僚往凉州侯府进上数个貌美女子,居高位者,这些人情往来与金银财帛无二,既送了,便收着,是恣意玩赏,还是赠人飨客都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彼时他未当回事,只当个物件儿让下头人安置了。谁知这丫头是个小醋桶,他尚未如何,就引得她大病一场,怏怏不乐许久。彼时他并没觉察到自己对她的心思,出了此事却也下意识地纵容,以国丧之由将府中女子一应发送嫁娶,慢慢地才让她回转过来。如今好不容易才把人拢回身边,他对男女之情向来淡薄,有了这么一个磨牙的东西,此生也无法再应付第二个人了。
欲·望二字,若非对着她,他还是能够控制自如的。
风益出了凭澜院便一阵长吁短叹,刘承和莫离忧心忡忡,两厢合计后,便决定冒死请慕宁回来。
他们王爷显然不会召见其他女子,若是能将姑娘请回来,也许能想个办法消解一二,否则王爷的内伤愈重,只恐会落了病根儿。
这边慕宁尚未在秦府留满一日,便被凌昀内伤加重的消息惊得跑回了王府。
凌昀已经沐浴毕,正倚在床头捧着道德经细读。他眉眼清冷,只着月白中衣屈膝而靠,便是一派疏朗风流。慕宁歪头看了片刻,方轻手轻脚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手里的书拿了开
来:“受伤了怎么还手不释卷的,你怎么比我还脆弱呢?”她一面说一面要伸手为他诊脉,却被他捉了手按在原处:“谁让你回来的?”
慕宁满心莫名,被他问了这么一句便没好气道;“王爷既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何苦来呢?”她说着便要起身,手上却丝毫动弹不得。
“我不是不让你来……”他一看到她便觉心头发热,脑子也有些不清醒:“我去书房,明日再同你解释。”
他声音低哑,神色克制,似在压抑着什么,额上很快浮了一层细汗。
慕宁被他这般情状吓了一跳,思及适才莫离和刘承二人的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就先在心里把自己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你这是怎么了?”她急得话音中都带了哭腔儿,软软的小手不住地掰着他的大掌:“我给你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好咱们就赶紧治,怎么能讳疾忌医呢?”
他呼吸微促,不由地反手握住她的两只小手,不住地揉捏。她皱着眉往回抽手,面上也浮了一层薄红。他这般摸她的手,实在是有些……
“乖,别再留我,我忍不住。”他说罢强迫自己松开了软玉温香,穿鞋下榻疾步而行,可这丫头偏偏对他没什么心眼儿,紧着几步赶在他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你……到底怎么了?”她说着执意要为他诊脉,认真的小模样可爱又可恨。
他眉梢微挑,认命般由着她凑了上来,掀开袖口为他搭脉。
好半晌,他暗叹着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耳垂薄红,面色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