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雍峥赶到约定之地,就看见卯靖鬼鬼祟祟的等着,见了他,冲上前来,却神情忐忑,嗫嚅不安,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一时激动,杀了你族人,你看怎么处置吧……”
雍峥心中偷笑,表面却是冷漠而严峻的,哼一声:“怎么?你这是打算投案自首?”
卯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唉……我有想过趁早跑,后来想想,毕竟你是好心遂了我的心愿,带我来了剑塚,好歹要给你一个交待吧……”
雍峥轻咳一声,掩饰微抽的嘴角,并不接话。
卯靖观言察色也看不出此刻雍峥的喜怒,只好小心的解释:“我并非开始就起杀心的……就是被逼得紧了,一时上头,过后出来了才发觉闯祸了……”
“现在还没人追究,证明还未被发现,你慌什么?”雍峥挥手打断他的喃喃吟沉,“走吧,先回去再说。”
“呃?”卯靖抬眼,没反应过来,“回去哪里?我这样……回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先别想太多,守塚人可不是你随便就能杀得了的。”雍峥一边说,一边提步就走。
卯靖快步跟上,犹豫着:“可是……我分明是对准喉咙割裂的……”
见雍峥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他也只好收声,默默跟随。这情形,别说送他武器了,这带出来的“凶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总不能随手丢弃吧?
卯靖捂了捂插在腰间的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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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辗转不能寐。
天色未明,卯靖干脆早早起了身,无声的在前院中操练起来,舞起飒飒之风。
雍峥一向浅眠,发觉风声有异,便立马醒了。
能在他西湖院有这样动静的,无需多想便知是谁。他坐起,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起床之恼,才走到窗边,轻轻推出一个缺。
少年上身只穿了一件汗衫,步伐轻盈而落点精准,手臂瘦而紧实,正霍霍生风地打完一套组拳,停顿了片刻,又开始下一套。大概是心中有事,比起往日训练,动作幅度和出力都有些不同,似是发泄的意味更多。
雍峥默默地看了一阵,又轻轻关上窗户,回到床上躺下。脑中却不由自主的在回想卯靖的身影。他只得强迫自己闭目养神。
突然却听见有不同的脚步声匆匆步入院子,这个时分来人,怕是出事了。雍峥一挺,重新坐起,就听见外面的人轻声问:“二少爷起了吗?”
他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得令的人马上上前,敲了敲房门:“二少爷,门主请您走一趟,说是有家中要事。”
雍峥大概明白了几分,平静的回道:“那还请稍等,我洗漱一下便来。”
推开房门走出来的时候,卯靖正站在一旁擦汗,看似并未因为突然来人而慌张,眼神却飘向雍峥,二人正好对视了一眼。
雍峥面无表情的朝他点了点头,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早起的问好,但在卯靖看来,雍峥是叫他冷静勿躁。
他随之也回了个点头,目送雍峥离去,回身问院中的家仆准备一下洗漱。若是万一要传唤自己,起码已经仪容打扮干净,即便是最坏的打算,赴死也体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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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靖无需下人伺候,趁着清洗的藉口,将房间里的人都清了出去。
既然昨晚与方才,雍峥的态度似乎都不打算承认去过剑塚,那他至少不要拖后腿,好好藏起凶器才是。
他摸出那包裹好的短剑,环顾一番,蹑手蹑脚的翻身上梁,找了个不大的间隙,借着厚厚的裹布塞紧,然后从各个角度观察一番,即便身处正下方与梁上,也不易看出,才松了口气;随后他倒退而下,一边将积灰上的痕迹抹去。
再三确认一切妥当,卯靖好暇以整的翻看着雍峥书架上的藏书,心思却时刻惦记着雍峥那边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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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的门外摆放着一具尸首,雍峥路过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正是昨夜的黑影小贼。
堂内父亲眉头紧皱,脸上带怒,堂下已坐着守塚的师祖和大哥雍哲,正等着雍峥前来。
雍峥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
“昨夜剑塚进了外贼,阿峥你可有听闻?”
雍峥抱拳:“昨日我喝了些酒,可能是赶路太急,竟有点昏眩,早早便回了西湖院歇息了。”
“你那个同僚呢?”
“他随我一同回去的。”
“他可曾有出门?”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院中的家仆应该是知道的,可以询问一下。”
“嗯,”雍门主点了点头,“方才我让阿忠已经问过了,都说熄灯之后未见出门,但也不曾有人去查看过。”
顿了顿,雍门主才发觉不妥,让雍峥进门就站着受审一般,传出去还以为雍峥犯了大事,他马上伸手指向雍哲之下的位置:“你坐下说话。”
雍峥听令,坐下稍息,见在座的人都不再说话,他便问道:“不知这外贼,可是门外那个?”
师祖点了点头,答道:“正是。“
雍峥一副不解的模样,说:“既然贼人已被击毙,为何还要打听我同僚的行踪?”
师祖抿了口茶,悠悠说道:“因为他不是我击杀的,这伤口有点特殊,怕是贼人有同伙,一起潜入,却起了内讧。”
雍峥点了点头,一副了解的模样,不再发话。
雍门主缓了缓脸色,开口打个圆场:“我也不是怀疑你带来的朋友,只是这次有点特殊,排除一下总是好的,免得日后你们之间有了芥蒂。”
雍峥又点了点头,并无辩解。
雍哲有点坐不住了,他微微倾向雍峥,问:“不知你朋友来时带了什么武器,可否借来过目?”
“可以啊!”雍峥坦然的说,“他带的自然是军营配备的短刃,直接请来就是。”
雍门主示意李叔靠近,耳语了一番,李叔领命,带了几个人前去。
在座的人便不再说话,静候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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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峥其实是有些疑惑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硬闯剑塚的人,很多时候父亲都懒得细审,直接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为何此次如此重视、气氛还特别凝重?
他借着喝茶,偷瞄一眼斜前方的师祖。
师祖淡定的回看他一眼,并无任何异常的提示。
雍峥心里七上八下,不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