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峥现身在剑塚之外,远远便看见师祖坐在暗道之外等候。
他快步上前,将手中的包裹递了上去:“师祖,我取来了泣血,你验一验。”
老人伸手接了过来,摊开裹布,仔细地翻看。
随后他抬手,在身旁的树木上戳出一个洞来,然后抽回武器,坐观其变。
只见洞口边缘像是被灼烧一样,越扩越大。
老人立即拿出自己的佩剑,将树洞周围很大一块都剜出来,挑到石头上,那木块渐渐化为一堆灰烬,似是有看不见的火焰,将其燃烧殆尽。
他点了点头,又重新将武器包好,问:“你打算如何处置?”
雍峥弯腰,拱手行礼:“请恕我同僚一时冒昧,他怕是无心之过,甚至不知道这是名刀。”
“嗯,我想也是,不然是不可能将如此宝贝直接归还的。”师祖认同,“我是问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既然是无心之失,何不将泣血放回剑塚,过些时候,再通报已经找回。”
“这不可能,几个守塚人都找不到的,现在我却突然说找到了,这不是拿守塚人的名声开玩笑嘛!门主也不会轻易相信,必然会继续查下去的。”
“多少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在我剑塚精挑细选、苦苦纠结,即便宝物摆在眼前都认不出来。”见雍峥为难,师祖摇了摇头,接着说,“能认出宝物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那夜的情况,你我都全程观望,他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随手即取,却拿出了泣血。你有没有想过,兴许不是他选择了泣血,而是泣血选择了他?”
“可……这毕竟是我飞虹祖上传下的,我父亲自己都舍不得使,一定不愿意给了他人。”
“呵呵,人便是这样的,有了好东西,却舍不得用,明明是一把武器,却被当成一件观赏玩物,所谓极度的珍爱,却是废了这些曾经威震一方的杀器……”师祖叹息。
“师祖的意思,我直接将泣血带走,或者与父亲坦白?”
“又或者借去一用……当然,怎么做你自己定夺,”师祖站起来,甩手就走,“我出来就是吹吹风,什么人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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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峥望着地上的包裹,沉思片刻后拾起,转身离去。
他潜回房间时,正听见卯靖与人说话,雍峥侧身,从微透的窗纸中望去。
只见卯靖依傍在房门前,懒散的和家仆说笑着,一看就是在拖延的做法。雍峥迅速换好衣衫,推门而出:“茶饭都好了吗?”
有人应到:“快了,我来问问卯公子的口味……”
雍峥望了一眼卯靖,转而说到:“我想了想,临行前还是想与家人多说说私己话,将饭席移到我爹娘院中去,这边你按卯公子的口味再做一些,替我招呼好客人。”
他走入院子,卯靖也随之而来。雍峥环顾一眼重新忙碌起来的家仆们,确定无人就近,才压低声音说:“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定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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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靖长舒了口气,点了点头,持续了很久的心慌,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不是怕事情败露、也不是怕什么家规家法,只是此前雍峥突然的质问让他很是不安。比起其他,卯靖更害怕雍峥的疏远和怀疑。
看着他走出西湖院,卯靖也懒得进房,省得有人还得时刻查探他,干脆就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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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峥早已差人通报父亲,就说临别聚话,倘若追查泣血没有进展,应该也会过来见一见的。
果然,在母子二人闲话之余,雍父匆匆前来。他将事情暂时交由雍哲坐镇,这个生性冷淡的儿子回家一趟,难得主动提出多相处一下,作为父亲还是很高兴的。
待父亲入座,雍峥却突然起身,跪在父母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慌忙想扶:“你这是做什么?”
“孩儿不孝,闯了大祸,前来请罪。”
说完,缓缓的拜了下去。
雍父手上一停,大概猜到雍峥所指。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直,脸色凝重,并不说话。
雍母不清楚情况,瞪了一眼丈夫,继续在一旁劝道:“有话起来再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请罪的!”
雍峥抬起上身,微微低头:“我的确是入了剑塚,本来是找师祖叙旧的,正好遇上外贼,手旁没有带武器,便随便拿起一个用了。”
“当时天黑昏暗,我又在寿宴上饮了酒,神智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就走了。今日听父亲问起这事,才慢慢有了印象。从堂前退下之后,居然在自己的房中找到了泣血。我一直还以为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所以早上一时未认清事实,没有坦白,还请父亲恕罪。”
说完,又是一个大礼。
“哼!”雍父只通过鼻子表达了一下愤怒,却不知从何说起。
确实,他只查了卯靖昨夜的去向、只翻查了卯靖的厢房,就是没有考查过雍峥的去向和房间。
可他就是知道的,一定是这个卯靖搞的鬼,他甚至想到,很可能是这个人故意将泣血藏于儿子房中,来躲避搜查,又或是栽赃嫁祸。
而今见追查起来不好脱身,居然让雍峥来替他认罪。雍峥一定是被骗了,喝了酒,以为是自己犯的事,马上前来为朋友开脱。
一想到这里,雍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揭穿卯靖的真面目,将儿子身边这个孽障处理掉。
“哎呀,都是自家的东西,归还就是了,起来吧、起来吧!”雍母一边打圆场,一边示意丈夫发话。
可雍父并没有开口,反倒是雍峥继续说着:“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将泣血借与我,待战事消停,我必然归还……连同摄魂,一起归还。”
雍父气得狠狠拍了几下桌子,怒喝:“你也知道你手上已经有一把摄魂了!你还要来干什么?!一把短刀、一把短刺,根本就不能同时配合!你就说,你是不是想给那个卯靖用?!啊?”
“是。”雍峥坦然的望向父亲,“他是一个可造之材,日后在战场上,我必定需要他的襄助。”
“不行!”雍父脱口而出,脑中迅速找寻理由,“他是个外人,不能用我飞虹的东西!”
雍峥想了想,回道:“他不是外人,我已教过他飞虹步法,按理,应该算是我收的徒弟。而且……”
雍母见他突然吞吐起来,也有些心急:“而且什么?你说清楚啊!”
他差点想说卯靖已经见过自己的幻化,并且发毒誓保密;可父亲恐怕会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对卯靖下杀手来封口。
权衡思量,雍峥只说一句。
“若不是他,今日孩儿恐怕不能与父母相聚。他救过我……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