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簌簌，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雍母听完雍峥说的话，倒抽了一口气。

若不是此人深得儿子的信任，就是有重要的把柄被拿捏住了。

儿子自小非常的好胜，此刻却为了抬举这个人，不惜说出“被人救”，还“不止一次”这种话来。不过儿子的倔强她也是知道的，若仅仅是被威胁，他宁愿硬碰硬，也不会被挟持的；那么……

她叹了口气，转向脸色铁青的丈夫：“阿峥也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判断了，我想了想，既然阿峥这么说了，这个卯靖，也是个交过命的朋友。毕竟战场上险象环生，有个信任的人在身旁照应，多一件拿手的武器，对阿峥也是个保障。”

雍父愤然起身：“既然有判断，那你就自己决定吧！都敢先斩后奏了，不论我如何说，你早备有辩驳之词！难道我真要将你关起来？传了出去，你不要脸，我要脸！”说完，便怒不可遏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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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雍父不可能就此罢休，出了院子后，又马上让李叔去查问西湖院的家仆。

过了一阵，李叔匆匆赶来，回禀道：“回老爷，我问过了，昨夜至今，卯公子都并未入过二少爷的房……就连交谈也都在院子里，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过正房……”

居然没有一点的破绽。雍门主很是气愤，横臂一扫，将后院的一个木桩狠狠劈开，顿时碎屑四处飞扬，犹如他的怒气，充盈着整个院子。家仆们都低下头，不敢动，就怕自己会被点名出列，成了下一个“木桩”。

“……老爷，小人有一些看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雍门主此刻怒意难平，对其他人也收不住脾气。

“小人听闻，那卯公子今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院中操练、闲聊、打闹、休息，我也去看过，他的举动也是坦坦荡荡，看起来并无特别谨慎的样子，兴许是真的不知情。”

“二少爷难得有个如此深信的朋友，即便此人真的有问题，此时老爷您再说，二少爷也听不入耳，反而伤了父子感情。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倘若此人带着泣血就此失踪，无需他人劝说，二少爷自然会翻脸为敌，势必不会放过他的，到时候您再助其一臂之力，不但泣血追回，二少爷也会感激您的。”

“倘若他是真心待少爷的，让他手持名器，辅助左右，也不是坏事，借他一借，不过几年，让二少爷看清内外人心，又何妨？”

“再说……”李叔凑近雍门主的耳旁，低声说，“既然是借的……若是他保管不慎，被其他人夺了去，飞虹再派人去要回，也是无可厚非的呀……”

李叔跟着雍门主很多年了，办事也是诚诚恳恳、绝无差池，而且清楚雍门主的脾气，他说的话语听起来，自然是有些分量的。

雍门主被他这么一说，才勉强好受一些，暂且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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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泣血外借，是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这不仅关系到飞虹族，连带雍峥所在的长河军都会惹来麻烦。卯靖不是飞虹族人，觊觎的人无需忌讳飞虹族的势力，一定放开手脚去抢夺。而且，传出去了也会引起族内的不满，让门主的威信受到质疑。

于是好歹算是定下了约定，借是可以借了，但务必要保密，否则马上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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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计划下午起程归队的二人，因此拖延到晚上才出发，雍峥顾不上折腾一日的疲劳，带着卯靖急忙赶路。

卯靖并不清楚这一连串的因缘，只是原本要归还的武器，却又被雍峥光明正大的带走，他大概也明白个中发生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雍峥到底都背负了什么，纵使有过一刻的质疑，但自己除了一场搜查，其余什么都没有经历，这必然是雍峥一力周旋的结果，让他轻松全身而退。

路上只有他们扬鞭策马，就连毒雾地带，也没有减速多少。

也许是夜间人少，也许是雍峥有意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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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靖没有能力替他承担，所以也没问，只是紧紧地跟随着雍峥的背影。

这样寂静的路上，确实有些无趣，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卯靖张嘴又吃进一些甜甜的毒雾，偷偷作乐。

天还未亮，他们便回到当初换马的驿站，重新换回军营带出来的马匹，继续赶路。

雍峥心中不知名的慌乱渐渐散去，不过是自己突然做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为了一个……一个队友，与家中闹这一通。尤其是与父亲说的那一番话，那是有种明知理亏、但就是要试的斗胆，有种需要壮胆、才能开口的战栗，竟不知最初的勇气从何而来。

见卯靖一路无话，也不知道是否自己过于阴沉而致，他有心缓和，便随意开了个话题。

“大塘的……气候和饮食，你可适应？”

卯靖转过头来，笑了，他没想过雍峥居然会主动开口，还以为要回到军营，自己再找机会旁敲侧击。此刻他需要替雍峥把话题延续下去。

“都在飞虹族领地内一直待着，我又怎么能以偏概全的评价大塘？下次还得再来，游览个遍才是。”

“难得出来，已经是放风了，这次未归，就想下次。”雍峥也笑了，轻责道。

接下来的路程随是匆忙了一些，但二人之间的气氛活跃了许多，话语也多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离军营不远了。

雍峥正了正色，对卯靖说：“路上人多耳杂，许多事不便说，等下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此次行程的任何事，马上到我军帐来。”

卯靖应下，二人策马飞奔，总算在日出之前赶回追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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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还未早起，卯靖也免得吵醒其他人，将行装背在身上，随着雍峥走入了军帐。

雍峥将泣血放在桌上，对卯靖说：“这是你从剑塚带出来的，但贵重的程度在我意料之外，实在不能归赠于你，不过可以借与你用，你要尽快熟悉。”

卯靖吃了一惊，小心地打听具体情况。

雍峥想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把过程大概说了。至于如何一腔鲁莽的达成借约，他没必要知道，不重要。

“总之，但千万不能往飞虹、泣血这些上关联。泣血面世的机会不多，兵器谱、画册上要么是杜撰，要么只言片语带过，不必担心他们会认出来。”

卯靖知道，过程绝对不会像雍峥说得那样轻松简单。

他如获至宝的抱起那包裹，郑重的点头：“明白了。”

可终究是掩盖不住激动，卯靖当即兴冲冲的就退下了，想必是打算找个地方研究。但跑出去没多远，又重新钻进雍峥的军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呃……我忘记东西了。”

说完连忙背起丢在一旁包袱，又钻了出去。

雍峥看着这风风火火的走动，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嘴角却微微带笑，似乎心中不解的烦恼，都减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