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凛军的将领们个个翘首以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等神明的指示,解读云的形状。
东山上飘出来了一缎黄色的烟,很轻、很薄。
其实他们此前也还没在战场上应用过这种名为“解脱粉”的东西,统领以前也不屑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只是此次出击比较突然,又找不到更好的突破口,便想到了曾经收缴过这么一罐东西来。
随风而至的毒雾显然更容易下毒,他们先在死囚身上试验了一下,煮起的烟雾确实有效,便安排此前出去探过东山的部队,寻找合适的地方架设,又找人预测了天气和风向,大致制定了这个计划。
凛军的中军帐里,众人见了黄烟,都舒了一口气。
统领却并不着急,待黄烟慢慢下沉,慢慢掠过长河军营的上空,才让传令兵上前。
“功国将军有令,全军出击!攻取长河狗贼之大本营!”
传令兵一喝,旗号挥动,战鼓擂,号角吹。
那些游走在长河军营前骂阵的骑兵,马上按令退回阵型。原本离长河军一里开外的凛军大部队阵列,开始压入长河军势力范围的边缘。
然而长河军并没有马上出营迎战的打算,凛军见状,旗号一变,把前排换上重步兵营的盾兵,将盾牌斜举,并排前行。
步兵紧随其后,黑压压一大片,气势逼人。弓箭手也跟在后方,随时听令,发起进攻。
骑兵显然在这种攻城战中作用不大,只是在旁边掠阵,也不敢进入到对方弓箭手的攻击范围内冲击。
——————
长河军也不是好欺负的,见你凛军胆敢走入我射击范围,营墙上的弓箭手当即按令引弓,按号放箭,密密麻麻的的箭影,瞬间形成一道迅猛的弯钩,狠狠的往凛军的阵列中钉去。
同时,长河军正面与侧面的几个营门突然开启,重步兵营冲出营地,迅速列阵,不消一刻,就摆好架势。
只见甲兵在前,盾兵随后,可又不见有手持刀盾长枪战士出来。
显然的,长河军不打算正面搏杀,意在阻拦凛军的前进,主要让营墙上的弓箭兵消耗敌方兵力。
——————
凛军见状,也将同为重步兵的甲兵换上最前,盾兵退而其次,尽量为后面的人防御头上降临的飞箭。
长河军的甲兵开始带着后面的盾兵逐步前移,双方的前排士兵很快就直接交锋,狠狠的顶上了。他们互不退让,拼命推攘,以求为己方的其他队友争取打出伤害的空间。
——————
僵持了相当一段时间,见推进不了,凛军旗号再变,将位处中间的步兵换成弓箭兵,以瞄准营墙上的弓箭手。
远在营墙上的对手,隐约能听见凛军的司令官在力竭声嘶的发号施令:“上弓!”“拉弦!”“放!”
然而作用并不大,箭上营墙而距离不够,而地上的长河军又有盾兵的举盾防护,根本伤不了什么。
一时间,长河军依赖着重步兵的阻挡,和营墙的高度,将凛军硬生生的卡在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
原本想出奇制胜,可毕竟这整个出击的计划,制定得实在匆忙,难免有偏差,例如,他们就没想到安排那么多的锅炉,才吹出来这么一点点黄烟;
又例如,他们盲目信赖“解脱粉”的功效,不等投石车等大型的器械,就发起进攻。
凛军的中军帐里,气氛越发阴沉,一把沙哑的声音不耐烦的询问左右:“那‘解脱粉’煮出来的烟,分明是即时起效的,先不说其他人,就说为何他们立于高处的弓箭手,还未有疲乏之象?”
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敢轻易评论。
“你!”一只青筋凸起的手伸了出来,指着座下的首席,“你来说!为什么!”
被点名的人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兴许是长河军暂时兵力充沛,见有身体不适的,又换上了其他人顶上……”
瞭望长河军营的方向,那黄烟几乎已经湮灭,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那青筋苍劲的手狠狠的一拍边几,“啪”的一声,边几倒地,下手之处,已震裂开来。
众人更是不敢说话,都在祈求这药效快点起作用吧……
此时,东山上又飘出一团黄烟。
暴躁的统领看到了,心中的焦灼稍微得到舒缓:“还是他们醒目,看效果不明显,又起了一次烟!哼!邢鲤庭!我就看你长河军,能坚持多久!”
——————
话虽这么说,然而正面战场上,双方依然是胶着的。凛军依旧没有任何的优势。战况很是僵持,后方的统领在着急,而前方的凛军士兵则是想尽办法的向前开拓。
凛军的战斗方式开始激进,让这个战场更添一抹沉重的惨烈。
几个英勇的步兵作为敢死先锋,赶在长河军一轮箭雨之后的空隙,借力己方盾牌与下面人的托举之力,一跃跳向长河军的重步兵,快速攀爬踩踏长河盾兵的盾牌,想从对方的身后找到破绽。
毕竟这些主抵御的重步兵并没有太多打击的手段。
可人还未落地,脚下的盾牌里就刺出长矛,将这几个人捅死在半空。
原来长河军这甲兵之后,盾兵的防护下,还布置有长矛手,最初主要是防一手敌方骑兵的冲撞,对付这种鲁莽上前的人自然不在话下。
昔日队友被戳在长河盾兵的上方,似是一面示威的旗帜。
凛军的步兵,无人敢再如此尝试。
——————
双方继续僵持。
纵使一开始兵力稍微有点优势,然而这个营墙之下的地形,自然是凛军要吃亏一些。
他们的重步兵已经顶得筋疲力尽了,有人渐渐体力不支,却是靠意志力坚持着。
不过长河军这边其实也是一样的,双方不过是在拼谁先倒下而已。只要出现一个缺口,就有可能撕成无法联合的裂缝,谁也不愿意成为己方的缺口。
正在咬牙坚持的时候,东面忽然出现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他们衣着玄色的劲装,一时根本认不出来是哪一方阵营的。
营墙下对峙的双方都有些懵。
——————
可营墙上的人却看得真切,东边的上空出现了一团紫烟,弓箭营的将领便马上喊停了射箭,这是邢统领战前吩咐过的,若是紫烟就近升起,说明友军要入场了!
难道他们是大本营之外的追风营?
为首的几人蒙着面,疾走如飞,直奔凛军的弓箭兵而去。
他们三两下便挡掉了几支慌乱之中拉射的箭,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搭箭的人,下一发还未来得及上弓,就被击杀在地。
刀剑上的血迹浓稠而润滑,映着这些蒙面人的倒影。
那都是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