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到回复的心态大概是这样的:刚开始恨不得隔一秒钟就看一眼手机,只要手机指示灯亮一下就激动得心花怒放;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没得到回复,心里慢慢就趋于平静了;虽然还是很期待,但不会再动不动就看手机,而是努力让自己不去关注,这样不经意间拿起,看到回复的时候会更觉得欢愉。
所以在看相声的时候,木凝有意倒扣着手机。
但她也没想到就在她没关注手机的这半个多小时里,叶景行找过她,还给她打了语音电话。
可叶景行发来的微信却像是在没话找话:【回寝室了吗?】
时间显示的是20:50,十分钟前,但也就只有这一句,然后就是一通未接的语音来电。
可能是时间磨去了木凝的耐心也可能是相声社的欢乐感染了木凝,木凝那颗一直等待叶景行道歉的升腾的心,现在并不为叶景行的询问而感到雀跃,她回复:【没有,怎么了?】
木凝退出和叶景行聊天的界面,回复其他的信息,其中有来自兔子的微信:
【木木,你还在看相声吗?】
【叶学长刚刚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说发你微信你没回,我就说你可能还在阶梯教室看相声。】
【他估计马上过来找你了。】
木凝看到消息后眉头微微一皱,走到阶梯教室外面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叶景行的身影。
奇怪。
难道还没到?
而叶景行看到“怎么了”三个字后,觉得很烦躁,想回头找她却又堵着一口气。
他本可以正大光明地在门口等木凝,好好解释白天的事,他自知有些理亏,可看到木凝似乎根本不在意也不接他电话甚至还和别的男生玩得好的时候,他心里“噌”地就冒出了一团火。
他最近的情况她不是不清楚,中午电话里文逸谦数落他的话她也听到了,难道她以为他就不困扰、不难堪吗?
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即使是女朋友,他也是不想那么窘迫的。
可是即使在这样忙碌、窘迫的境地里,叶景行仍然愿意在结束手头上的事情后第一时间来找她,急切地想见她。
但木凝却是轻描淡写,好像他叶景行也并不算什么。
叶景行:【没什么,刚刚有事找你,现在不用了。】
而木凝则以为叶景行是来找她道歉的,满心想着该如何接受,可真正看到回复的时候眼神却黯了黯,原来是她想多了。
木凝也没多说:【好。】
而才走出了五百米的叶景行,看着这个简短的回答,面色终于忍不住往下沉。
好。
她说“好”。
他本是带了一丝试探,但凡她露出一点询问的意向,他立马掉头回去找她,可她说“好”,只说一个“好”字,干脆得不给人留一丝将话题继续下去的余地。
他是赌气之话,奈何木凝根本不想接他的茬。
叶景行收了手机,那就彼此都冷静几天吧。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木凝回到寝室后便准备洗澡,她心情本就不佳,进了寝室后一声不吭地很快拿了换洗衣物走到卫生间,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剥了个干净。
插卡,开花洒,几秒钟后伸手试水温。
奇怪。
突然门外传来乐遥的大喊:“木木!你在洗澡?”
木凝心里隐隐有不太好的猜想,她回道:“怎么了。”
“宿管阿姨说晚上热水系统坏了,没热水!”
祸不单行。
那洗还是不洗?
木凝看着已经被打湿的小臂和小腿,不禁头痛。
几秒钟后木凝像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对门外的乐遥道:“那我快点洗,将就一下吧。”
如果木凝知道第二天自己会因此感冒,并且症状还会这么严重的话,她绝对会悬崖勒马。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昨天反常的天气今天终于又回归正轨,气温较之昨天降了不少,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早起来木凝就觉得喉咙又干又哑,还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秉持着多喝热水的原则,木凝猛灌了两千毫升的热水,但除了让喉咙和鼻子舒服点以外,并没有大的效用。
木凝整体都觉得很冷,下午回寝室加了到了衣服倒好些,可是傍晚的时候她的脑子开始变得晕晕乎乎,还经常恶心想吐。
这一系列症状都在告诉木凝,她发烧了。
“38.1℃,你晚上就好好躺床上休息吧,晚自修我们给你请假。”小吱看了温度计后道。
乐遥道:“早知道我昨天就该把你拦下不让你洗冷水澡的,这感冒看起来来势汹汹。”
木凝鼻音有点重,道:“乍暖还寒本就容易感冒,正常。”
兔子拿来退烧药和温水让木凝送服,略失望道:“木木你这样的话,明天的班级春游可能也参加不了了。”
兔子这么一提醒,木凝想起来班主任上周提议明天下午的公休出去春游,当时木凝四个都报名了。
现在是三月下旬,正是南城春暖花开的时候。
乐遥道:“先观察观察吧,说不定木木晚上吃了退烧药就好了。”
木凝点点头,吃了药后便睡意昏沉,从晚上6点一直睡到凌晨2点,因为口渴而转醒,身上不知什么原因有点痒,但木凝没在意,喝完水后又沉沉睡去。
等到早上起床的时候,烧已经退了,身上虽然还是酸痛难耐,但至少头不晕了,木凝便收拾了东西去上课。
下午虽然是公休,早上却是满课,而且大学的假条比想象中的难请。
可等到吃早饭的时候木凝却觉得有点不对劲,身上还是有点痒痒的,尤其是手臂,木凝隐隐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她撸起袖子一看,果然,手臂上起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微微泛红的凸起,范围却不太大。
“木木,你这是过敏了吗?”兔子见状有点担心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
小吱问:“最近学校花开得挺盛,是不是花粉沾到皮肤了?”
木凝摇摇头,道:“我对花粉不过敏。”
“你要不要请假去看看?”
木凝想了想早上满满当当的专业课,道:“算了吧,可能只是一时的。如果早上一直没退我下午就去趟医院,不过班级春游我应该是去不成了。”
“那我们也不去了,陪你去医院。”兔子继续道。
木凝连忙摆手,道:“不用。”
“兔子这不用你操心了,”乐遥道,“我们虽然不在,但还有叶景行叶学长嘛。”
木凝心下一滞,她并没有告诉叶景行她生病了,应该说他们之后没再联系过。
她避而不谈叶景行,只是道:“你们玩你们,我这里没事。”
到了中午,木凝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停了筷子,身体上的不适感卷土重来,还不用小吱用温度计给她测量,木凝光用自己的手背贴额头都能感到一阵滚烫。
发烧反复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但木凝忍住没说,木凝不想耽误兔子她们出去玩,也不想她们都出去玩了还担心自己,于是只称困了,拉了帘子躺到床上。
兔子她们只当是木凝感冒还没缓过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并在微信群里发消息说有事及时联系。
等她们离开了十分钟后,木凝重新从床上下来,拿出退烧药和感冒冲剂,再一次吃了下去。
如果还不退,只能去医院了。
木凝睡得并不安稳。首先是发烧的恶心感一直在反复,即使躺在床上也不能舒缓太多,其次身上还伴随着小瘙痒,让她忍不住心烦意乱,但除了睡觉木凝也没有别的办法来缓解痛苦。
她折腾了很久才有了睡意。
木凝小学发过一次高烧,症状特别严重,去医院吊了好几天水。不知是不是落下了病根,以后每次发烧木凝的症状都会比一般人更严重些,但没人帮得了她,发烧这种事,只能自己受着。
可一个人受着的时候,又觉得很委屈,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欺负了自己那样的委屈,想找一个人陪着自己,哄着自己,心疼自己。
即将浅浅睡去的时候,木凝想到了叶景行。
给他发个消息吧,如果他在的话,应该不会那么难熬了吧。
木凝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可再次睁眼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只过了一个小时,时间短到手机里没有出现任何新消息。
木凝不是自然转醒,而是被难受醒的,这说明退烧药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木凝支撑着酸痛的身子坐了起来,先是撩开袖子,发现原本只是出现在小臂上的小红块已经蔓延了整只胳膊。
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掀起背后的上衣,看见后背上也起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色凸起。
不疼,但是有点痒,在白皙光滑的背上看起来有点可怖。
木凝靠在门框上,再次划开手机,她点开微信第一栏的对话框,58分钟前,15:10的时候,她曾经发过这样两条微信: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兔子她们出门了,你有空陪我去趟医院吗?】
【我在寝室。】
页面干干净净的,没有新消息。
木凝看了眼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点开电话簿,拨出了叶景行的电话。
“嘟——嘟——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木凝重新按键。
“嘟——嘟——嘟——嘟......”
“您好,您......”
木凝挂断。
几秒钟后,静无一人的寝室,落下了几滴清脆的嘀嗒声。
生病的人,心里防线总是脆弱得一击即毁。
已经摁黑的光滑的手机屏上,悄无声息地留下泪渍流淌的斑斑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