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僧闻言又是吃惊。林慕生心中暗自佩服道:“这一位神僧也好不厉害,只是轻轻一搭脉,就能探出这掌毒的出处。只是他再神通,也料不到这掌毒已过了那中年僧人的手打在我身上,掌劲自然与花老前辈的掌劲不同。”
宗无禅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花老教主回来了。”
说罢转身向一个僧人说道,“你且去后山寻宗常师叔祖,就说花老教主回来,他闭关面壁,守了十四年的枯禅,心中挂碍之事或能了结了。你且问他要不要出来。”那僧人领命去了。
宗云禅师笃定说道:“若是花老教主,决计不可能会盗走《易筋经》。依老衲看,此事并不如我等想象里单纯。不如先合力用易筋经将这少年人救回为先。真相如何,需得他说出口才知。”
林慕生此时已经寒毒逼命,迫在眉睫,闻言心神一震:“《易筋经》”
道严和尚却在一旁劝阻:“阿弥陀佛,师伯慈悲为怀,但是万不可中了花经天的毒计。”
宗云禅师道:“小道严,这话何意?”
道严和尚说道:“花经天年近百岁,功力何等深厚,这少年如何能在他手下存活明日便是七坛无遮大会,今夜无端生出事来,必定是花经天设的歹计,故意引师伯三人耗功救这少年,届时少林上下无人是花经天的敌手。”
宗海禅师、宗无禅师闻言相觑,都朝宗云禅师看去。宗云禅师道:“小道严说的或许有些可能,但出家人慈悲为怀,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况且天佑少林,应不至于此。”
三位禅师见林慕生神情痛苦,已经开始挣扎尖叫,当即将他扶坐在地,在他左右后三方坐定。三只枯掌分按在林慕生左右“肩井”穴、背上“肝俞”穴。
林慕生便觉三道真气如清水灌入,在自己体内冲洗着身体秽滓,精神陡然为之焕发,当即吐纳运功,将三道真气牵着往自己感觉不适的地方游走。三位禅师感到林慕生体内变化,不禁相顾愕然。
原来自林慕生中掌之后,一直运功拼命抵抗寒毒掌劲,直到方才逼命时刻,听宗云禅师提起《易筋经》,脑中忽然闪现《易筋经》的要诀,便开始依着要诀运功。
只是他的悟性虽不亚于之前藏经阁里的中年僧人,却苦于之前念经时没有专程去记诵,又无少林功法做基,因此易筋经练得残缺不全,胡乱运功下,便痛苦难当地挣扎尖叫起来。
直至三位禅师以易筋经之法引导他体内真气,林慕生便似蹒跚学步的婴儿有人扶持,一下子快步疾走。然而他的《易筋经》毕竟不纯,三僧虽隐有察觉,却也不敢笃定,只是讶异。
蓦然,林慕生如虎啸谷,朝天大喝,两道锐利的掌力自他胸口弹射而出,“轰轰”两声,印入方丈室内的廊柱之上。
道严和尚移步上前,查看掌印后惊道:“这竟然真的是韦陀掌!这等掌力恐高于达摩院首座了!”
众人闻言俱大是惊愕!要知少林寺七十二绝技,除了四大僧能通晓十余门绝技外,每门绝技专擅的人员其实不多。“韦陀掌”是达摩院专练的武功,达摩院首座沉溺这套掌法三十多年,整个少林寺除四大僧外,无人能在韦陀掌上胜过达摩院首座。
而今平白在这少年身上留下一道犹胜达摩院首座的韦陀掌掌力,这不等于是说是四大僧之一下的手?
道严和尚拼命摇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定是师伯师叔助他驱毒时强化了掌力所致!”其余众僧闻言,不知如何答话。
此时林慕生又牵动三道真气,将体内寒毒驱赶到双掌之外,猛然下按,在地上留下两道散着黑气的手印。
三位禅师收掌起身,林慕生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憋了许久,掌毒一解,急忙开口说道:“三位神僧,《易筋经》不是我偷的!”当下将自己在藏经阁遇到之事说了一遍。
道严和尚不肯相信,厉声道:“胡说八道,七坛无遮大会召开在即,我少林僧众都忙于准备,除了四名守经僧,哪有僧人进过藏经阁?你不可为推卸罪责,造谎诬陷我少林僧众。况且你说那僧人身穿袈裟,我少林寺里僧众唯有首座以上,才有袈裟分发,所有有袈裟的僧人都在本室当中。你看哪一个是?”
林慕生扫视周围,并不见那中年僧人在其中,他不喜道严咄咄逼人的作风,不想看到他,所以只是摇头向宗海禅师说道:“那中年僧人不在这里。不过在下不敢有一句妄语。或许是其他僧人盗了袈裟穿起,你们将全寺僧侣召集起来,我来指认。”
宗海禅师微微颔首。道严和尚忙向宗海禅师说道:“方丈师伯不可能轻信这小子。在这非常时刻,倘若召集僧众,守卫一空,江湖宵小隐入寺林之中,再防便不易了。”
宗海禅师听道严和尚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但看林慕生言语掷地有声,不似说假,况且盗经之事终须得水落石出,便命各堂首座逐堂依次将堂下僧人召集起来。林慕生跟着三位禅师挨个堂都看了一遍,却哪里有那中年僧人的踪迹?
林慕生甚是失落,随僧众回到方丈室,说道:“方丈,是否漏了僧人?”道严和尚在一傍闻言,已经怒上眉梢,喝道:“你这后生好生无礼。我方丈师伯信你之言,才将众僧都召集起来让你指认,你怎反过来怀疑我们?”
林慕生伸出手指,指着宗无禅师道:“我方才听这位神僧所言,寺中似乎还有一位法名宗常的和尚,他出来没?”
林慕生并非不知礼数之人,他胆敢直呼“宗常”为和尚,是因见其他僧人都不是藏经阁里遇见的中年僧人,想当然之下,觉得最后一个就是嫌疑,因而唤其他宗字辈禅师都是神僧,唤宗常却为和尚。
道严和尚没料到林慕生甫得三位少林长老救命,转眼居然怀疑到少林耆宿身上,不由得金刚上身,勃然喝道:“你这后生太过无礼了!”说着,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成爪,向林慕生指着宗无禅师的右手抓去。
这一抓乃少林“龙爪手”的起式,道严和尚在这门绝艺上,浸淫多年,早已练到出神入化,而且他是有心要教训林慕生,因而出爪毫不留情,又快又厉。
林慕生见道严和尚朴实无华的一抓,却恰似七八只手掌抓来,心中不由得大是喝彩:“少林寺的武功,果真绝妙!”他自钱塘到少室山,一路上家传拳掌法已经烂熟于心,见道严和尚动手攻来,他也是有心试验所学,因此不退反进,右手变掌下沉,避开道严和尚的厉爪,直朝对方他胸口推去。
林慕生个头比道严和尚矮出一头,他只道这一掌故意往下几寸,必然能穿过对方腕下空间,拍中对方右侧肚皮,谁料右掌还没前进三寸,突然一顿,食指中指竟已被道严和尚三指牢牢抓住。
原来这爪法与拳法、掌法有个不同。因人体手腕构造,人在伸直手臂推掌后,腕部很难再转半周,因而会在手腕之下留下半周的空隙,但若三指成爪,即便手臂伸直,只要通过手腕轻转一钩,就能守住腕下所有空隙。林慕生见过的武功招式及各招式的优劣太少,没明白这个道理,因而只一招就落败,被道严和尚给紧紧扣住了。
林慕生心里更是赞叹。道严和尚将他往前一扯,另一只手的三指又扣住了林慕生右肩。如此,只要道严和尚右手一动,立即能掰断林慕生右手双指,左手一用内劲,可以将林慕生整条手臂卸到脱臼。
林慕生这才害怕起来,他无从判断道严和尚如何选择,慌张之下只得弃车保帅,将内劲传到右肩,力求保住手臂不失,右手双指应声在道严和尚爪中折断,登时疼得他冷汗直冒。
就这么几下,道严和尚心里受到的惊吓却比林慕生还大。原来,他扣住林慕生手臂之时,就有心想卸下林慕生手臂作为教训,可谁知自己使了几次内劲,居然完全无法和这小子肩上的内劲对抗,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次地折断对方两根手指。
道严和尚心里无比困惑“凭自己四十多年修炼的功力,居然会在这少年面前如蚍蜉撼树?”
林慕生趁着道严和尚分神之机,急忙肩膀一撞,将手掌抽了出来,迅速将指骨接了回去。
宗海禅师见当下情况未明,道严和尚已经以大欺小动手在先,又折了林慕生两根手指,怕双方矛盾继续激化,急忙示意他罢手静心,亲自为林慕生双指涂上少林止痛药膏,向他解释道:“宗常师弟十四年前误信谗言,帮人斡旋,累得他人命歹人之手。他心中有愧,自罚闭关面壁,已经十四年不曾出来了。宗常师弟年近八旬,瘦如枯木,与施主描述的中年僧人容貌,并不符合。”
宗海禅师贵为少林方丈,端庄和慈,言语无波,他既然这样说了,便无说谎的可能,林慕生当下眉头紧锁,毫无头绪。
此时领命去寻宗常禅师的僧人回来,回禀道:“宗常师叔祖说他知道了。若是花老教主真的来了,他便出来相见。若没来,师叔祖便先不出关了,明日七坛无遮大会,他也会出关来的。”宗海禅师闻言,点了点头。
道严和尚向林慕生说道:“贫僧之前业已说过,少林寺没有你所说的歹毒僧人。依我之见,你定是在行什么阴谋。我且来问你,你是否之前便认识花经天?”
林慕生被道严和尚方才几下震慑,心里有些发虚,而且他又知在场僧人都是寺中高层,若是说谎极易被拆穿,更何况四名守经僧死在少林功夫而非花经天手下,那双方矛盾或许可以化解,也无隐瞒的必要,当下便应道:“认是认得……”
话未说完,道严和尚已叫了起来:“好啊,贫僧早就猜测是你与花经天合谋定下的歹计,如今你亲口承认,还有话说?”
林慕生皱着眉头道:“我承认什么了?”
他语音刚落,忽听得室内“呃”、“呃”声响。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六名僧人不约而同地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