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朝着陈楠最不乐意看见的方向发展，他站在远处的树梢上，静静地看着剩下的二十四个人接下来的举动。
锦衣中年人的举动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实话，这却是他最讨厌的状况。
就和锦衣中年人的一样，即便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之前在凌晨人体最困的时候他也没有把握去行刺，这种时候自然更不敢露面了。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纵然知道锦衣中年人要做什么，他也要让暗中的乌鸦束手无策。
要么让开路，要么就死。
陈楠耳朵里仿佛听见了锦衣中年人在对他的这句话。
即便杀了这么多的人，那双依旧异常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微微带了一丝嘲讽。
既然已经预料到了你们现在做的事情，他怎么会没有后手准备。
真当那雪人和十三颗脑袋是白放的不成，真当他们乌鸦都是一群没有脑的家伙么。
周围的人结成一个圆阵，锦衣中年人处在圆阵最中心的位置，四周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睛里，无所遁形。
走了这么长的路，依旧没有遇到什么突如其来的偷袭，他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放回了胸中。
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少有人知道，他在少年时候与疤一起历练的时候，有幸见识了一下乌鸦的恐怖。
那场经历，是他在日后的日里都不曾忘却的，之前的那些话，大多是给自己听壮胆的而已。
如果能够知难而退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只要等自己回了家……锦衣中年人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队伍在缓慢前进着，所有人紧绷着自己的神经，在锦衣中年人的指点下注意着周围的蛛丝马迹。
前面是一片更加浓密的林区，这种地方，树上的积雪比树下的厚，树干粗得不像话，也是老爷提醒他们最需要心的地方。
老山当了王家十来年仆役了，自然清楚能让老爷谨而又慎地提点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要，何况这件事情还关系到了自己的性命。
他是真怕了！
当了这么多年王家的走狗，没干过欺压良善的事情，那是假的，没见过死人死尸，那也是假的。
可他还真没见过把十三颗人头拼成一个笑脸的死法，那他娘哪里是个雪人，离远了看，分明是笑脸上那鲜红的鼻。
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没他娘的一点人性，和传中的一样，这些乌鸦，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比起他们，自己前半辈压根就是个乖宝宝！
老山机械地抬着自己的腿，一双眼睛胡乱在周围瞟着，尤其注意着头顶上的动静。
前面出现了一棵挡路的大树，老山稍稍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刚刚想从树后面绕过去，头顶上陡然出现了“簌簌”的落雪声。
老山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无比惊恐地扫视着自己的头顶上空，当他发现发出动静的，仅仅是一只大尾巴松鼠的时候，紧绷着的心弦骤然放松了一点点。
他低声笑骂了一声：“他娘的这畜生。”
话音还未落下，右脚刚刚踏出，一只拳头猛地从雪地里面伸了出来，就像是一支射出去的劲矢，笔直地朝着他的两腿之间砸过去。
待到老山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匆匆低下的眼角之中闪过的是那一只雪白的手，还有手里握着的那灰色半透明怪模怪样的兵刃。
“啊！”
一道惨嚎惊醒了整片静谧的林区，树梢上的落雪被这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震得齐齐落下来一层。
所有人迅速冲到了老山刚刚经过的那棵树后，然后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四人合抱的紫气云松树后，老山捂着自己的下半身，**了双腿，不停地轻微**着，在地上蜷曲得就像是一团的蛆虫。
鲜血像是从水龙头里“哗哗”流出来一般，整片雪地上面都是鲜红的血迹，血迹上面，一团黒黑的那玩意烂泥一样甩在那边。
仅仅只是他们冲过来的这么一段时间，中气十足的惨叫已经变得犹如蚊呐。
在场的众人面色变得比面前的雪盖更加惨白，他们齐刷刷地盯紧了地上那团黑色的物什，只觉得股沟之间冷飕飕地。
薛老大看着地上生不如死的老山，咬着牙凑到锦衣中年人的身边：“他完全有能力杀了他，伤而不杀，这是想拖住我们的脚步。”
锦衣中年人面色无比难看，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那乌鸦竟然依旧敢出手，家族里的那些败类到底给他这颗脑袋开出了多少赏金！
“老爷！”薛老大见锦衣中年人不话，连连催促道：“救还是不救，给个主意吧，不然人心可就散了。”
锦衣中年人狞笑了一声，一步跨进了场内，指了指地上双目无神心如死灰的老山：“不够心的，看清楚他的结局！”
话间，他一脚踩在了老山的脑袋上，就像是踩碎了一颗熟透了的西。
啪！
一声脆响，白的红的呈扇状喷洒了一地，两颗眼珠牵连着后面的神经丛，被从脑里挤了出来，滚到一旁的云松之下才停下了运动。
就像之前的老山一样，那双眼睛依旧无神，占满了白色的脑浆，看着在场的众人，就像是看一堆和自己一样的死人。
老山的死就像是给众人的心口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冰冷的空气之下，甚至连气喘不过来。
老山是死在锦衣中年人的手上，但实际上，却依旧是死在那些鬼魅一般的乌鸦手上。
在这种地方，受了那种伤，只能是慢慢等死罢了，无论是让人带着他一起走，还是把他留下来自生自灭，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但即便如此，锦衣中年人毫不留情地下手，依旧让他们感到心寒。
老山如果不是受自己实力限制，早就已经是锦衣中年人的心腹，面对一个跟了自己十来年的老家伙，都能毫不留情地下手，其他人丝毫不怀疑自己受伤之后的下场。
心寒之下，彼此之间的气氛都开始变得低迷起来。
当第二个断腿断脚的家伙再次出现之后，锦衣中年人面容已经变得和锅底一样。
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抛弃。
断腿，受伤，惨嚎，抛弃。
相似的一幕幕在不断重复着，藏在暗处的乌鸦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戏弄着他们，每一次受伤的那些人都是在下半身，即便偷袭是从天上来，即便那一刀能割破他们的喉咙，那看不清面貌的乌鸦依旧冲着腰部以下的部位而去。
他在一点一点给这些人紧绷的神经施加压力！
他就像是最冰冷的刽手，微笑着拿他们的命一条一条堆积在那紧绷着的神经上。
人数在一点一点的减少，他们陡然发现，他们引以为生存的圆阵在这些乌鸦的眼中，似乎到处都是破绽。
人心惶惶。
每个人眼球都开始凸起，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他们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迹，刚刚流出来结成冰，又被新生的汗渍重新冲刷开来。
所有人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喉咙，大手慢慢地收紧，却不一下把你捏死。
你能够模糊地感受到你死亡的时间，还有那双手带给你对死亡那无尽黑暗的恐惧。
人数已经锐减到了十九人。
当第六个人与老山一样，失去了下面那玩意之后，面如死灰地躺在雪地上，终于有人开始崩溃。
一名自诩为王家精英奴仆的青年猛地调转了刀口，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刀：“他吗的我不干了！放我走！我他妈不是你们王家的人！”
“不干了！”
“快逃！”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薛老大一颗光头在雪地里无比显眼，他一把扯住了那个青年，任凭刀刃砍在他的身上，飞溅出无数打铁一般的火花：“你他娘的什么！”
“我***我不干了！你听不懂我的话么！”那青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额角青筋就像是蚯蚓一般不停跳动着。
放在以前，薛老大绝对是他死命巴结的对象，但放在现在，别是薛老大了，就算是锦衣中年人亲自过来，他都敢向他挥刀！
暗中的那个乌鸦！他娘的那不是人！那是恶魔！
薛老大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他转头看了一眼锦衣中年人，锦衣中年人面沉似水，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咔嚓！”
就像是扭断了一只鸡的脖一般轻松，薛老大索性拧断了那个青年的脑袋，他握着青年的脊椎，把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倒提在手中。
鲜血顺着乌黑的头发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没了头颅的身躯如空洞的枯木一样倒下。
“还有谁想和他一样的？”锦衣中年人笑眯眯地问道。
“要么可能活，要么肯定死，你们选哪一个？”
余下的那些人两股战战，心如死灰。
“我要是他们，肯定选可能活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就像是曼妙的仙音。
剩下的那些奴仆看清楚出来的那人，看着他身上手上染着的血迹，再怎么蠢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索命的修罗，还是救世的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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