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6

柯密特三人降落在柔软的沙滩上。

这是一个幽静而深广的海湾。几乎没有风，从海滩一直到看不见边的那一头，水面安安静静，只慢吞吞地随着潮水轻微地起伏着。深蓝的海水映着天上的云。离岸更远些的沙滩上，厚厚的积雪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除了偶尔飞过的一两只海鸟，再没有任何的活物。没有魔族，没有战斗将要发生。

他们之中，谁都没有见过大海。

“真美呀，小柯。”迪尔丝深深呼吸了一下，欣喜地说。她的全身都挤在柯密特怀里，而后者却无暇欣赏这些，他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巨大的失望升了起来，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席娜？你真的不肯让我帮你吗？

安丽娜也被眼前的景色陶醉了。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出言提醒还在惊叹不已的迪尔丝：“迪尔丝，席娜有没有告诉你，到这里之后怎么跟她联系？”心里苦笑，尽管很不愿意煞风景，可是没办法，谁叫她是姐姐呢？

“咦？老师没说。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啊。”迪尔丝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看了看周围，惊讶地说。

“快！再跟她联系一下！”柯密特粗鲁地推了推迪尔丝的肩膀，脸色阴沉地催促道。

“你！你弄痛我了！”迪尔丝被推了个踉跄，吃惊地回过头来看着他，揉着肩膀委屈地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小柯！你干什么！”安丽娜冲过来，把迪尔丝扶住，狠狠地瞪着他说。柯密特胸中一阵烦恶，摇摇头，摊了摊双手，转过身子，把背留给了姐妹俩。

“你太过分了，小柯！”安丽娜生气地说了一句，而迪尔丝则小声抽泣起来。

柯密特一声不吭，右脚使劲蹂躏脚下的沙子。胸中烦恶越来越甚，渐渐有了要毁灭点什么的冲动。

“不哭了，迪尔丝。不要跟这种没教养的野人计较。”

迪尔丝突然停止了哭泣。却不是因为姐姐的安慰。

“啊！老师！”

柯密特迅速地转过身子，却看到迪尔丝跪在沙滩上，浑身剧烈地发抖。

“怎么了迪尔丝？”他和安丽娜不约而同地问。

“老师她……还有爸爸……”迪尔丝双手托起项链，语不成声。在她掌心，“七个梦”失去了光泽，变得死气沉沉。阴云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口，一时间大家都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柯密特舔了舔由于干渴而有些开裂的嘴唇，艰难地说。

“我也是。”安丽娜空洞地说。

迪尔丝垂着头，呆呆地盯着项链。项链上的七个月亮，泛着令人心惊的死灰。

“他们……根本不在这里。”柯密特又说。

“迪尔丝，你是不是弄错了坐标？”安丽娜小心翼翼地问。迪尔丝没有回答。

“迪尔丝？”

“我说了我没有弄错！”迪尔丝突然歇斯底里地跳了起来，尖叫道：“我！没！有！弄！错！”

安丽娜被吓得退了一步。迪尔丝绕过姐姐，拔足奔向海边。柯密特连忙把她抱住。她尖叫着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于是低下头，在柯密特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真是天生的一对。”安丽娜摸摸有些僵硬的脸，悻悻地说。

“这次你错怪她了。”柯密特粗壮的手紧紧箍住迪尔丝，看着安丽娜，平静地说：“我早该知道，席娜不会让我们去的。”

“为什么？她跟你说了什么？”安丽娜问。

“她和阿尔法大叔被魔族军队跟上了。我要求前去帮手，可她拒绝了。我甚至用杀光奎特卫里的精灵来恐吓她，逼着她答应让我们过去会合。她当时虽然答应了我，最终证明这只是一次成功的欺骗而已。”

迪尔丝突然安静了。

“这么说，她故意给了迪尔丝一个假的坐标？”安丽娜有些难以置信地说。

“一定是这样。否则，以席娜的精明，怎么会弄错坐标呢？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魔族，也没有精灵——除了你们二位。”

“那父亲和她……”

“他们都死了。”没有人出声，每个人心里却都这么想。

是的，死了。

“噢……”安丽娜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柯密特连忙腾出一只手，把她抱住。被他另一只手抱住的迪尔丝则在剧烈地发抖。

柯密特觉得目前这个情景很熟悉。对了！那天，他从冰块里出来，见到特里姆的尸体的时候，也是这么一边一个地抱着姐妹二人。

只不过这一次，他自己也失去、失去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可是谁来抱住他呢？

柯密特苦笑了一下，眼泪在溢出之前，被他拼命抑制住了。

他突然对怀里的两个精灵产生了深深的怜惜。

从今以后，她们和自己一样，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家。

造成这一切的，是该死的魔族。

“奥古斯廷，”他在心里冷笑着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哭得象个女人。”

他紧了紧双臂。

天气很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