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恨悠悠险丧黄泉 凄惨惨离别故土(8)
作者:秋水漪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45

长安城外一处僻静得小院内,刘恒、稽粥对席而坐举杯对饮。

“我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开放边贸。”稽粥举杯敬刘恒。

“这是双边互惠之事,谈不上谢。我说过在这件事上我会尽全力帮助你,只要你做到答应我的事。”

“放心!我们匈奴男儿最讲义气,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稽粥一饮而尽,“只是,你真的舍得让漪房离开?”

“不舍得又如何!”刘恒苦笑,“难道看着她被杀么?既无力保护她,何妨放了她。既然你答应我一辈子爱她、怜她、照顾她,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禁边是你父皇定下的,你轻易就改变了他的决定,你就不怕那些老臣跟你秋后算帐么?”

“先帝能在纷乱的秦末战乱中脱颖而出,其下不乏有智之士,能人甚多…”稽粥不屑得笑笑,刘恒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汉人,我无话可说,谁让我们是战败之国。不过先帝的旧臣绝非迂腐之类,孰有利孰无利,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我岂非做了件很愚蠢的事,让你们汉朝占了大便宜,我可得再考虑考虑才好。”稽粥笑道。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匈奴横在我朝与西域各国之间,此后你们就可垄断我朝与西域各国的贸易,转手就可卖个好价钱,获利更在我们之上。”

“那吕后呢?你就不怕吕后借机除掉你?”

刘恒一凛,对上稽粥犀利的眼神,伏身低声道:“你休想!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对上刘恒黑而深遂的眼:“为什么?就因为你是刘邦的儿子?你就不怕刘如意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不要指望你们的皇上能保护你,别忘了他没能保住刘如意,同样也保不住你。”

“闭嘴!”刘恒低吼。

“算了!”稽粥语气一软,“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你有情有义,还很聪明。在救漪房这件事上,都是你一手计划的,我只不过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走,既平息了你手下的盛怒,又避开了与吕后的冲突,真的挺了不起!”稽粥由衷得竖起大拇指,“我觉得挺幸运的。”

“幸运,什么幸运?”

“幸运…你不是汉朝的皇帝!”

刘恒的脸豁然沉下,正色道:“我不允许任何人轻视皇上,有朝一日,皇上一定会成为深受百姓爱戴的有道之君!”

小院笼罩在夜幕中,星星在夜空中调皮得眨着眼睛,山风吹过,泥土的清香杂交着野花的芬芳扑面而来,两人深吸一口,会心而笑,这种心无芥蒂的笑在二人之间能有几回。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刘邦的儿子?”稽粥举杯,不无伤感。

刘恒笑笑:“如果我不是高皇帝的儿子,你恐怕多看我一眼都不会!”

稽粥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有理!当浮一大杯!”一饮而尽,重又倒满,对刘恒道:“有一句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要说,虽然们是情敌,但我并不讨厌你,如果你愿意,我匈奴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我会用最隆重的礼节欢迎你。我说得是真心话!”

“谢谢!”刘恒亦举杯,“我不怀疑你的真诚,但我想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举杯饮尽,月光洒在他脸上泛着圣洁的光芒,明亮的眼熠熠生彩,温和得笑笑,手蓦然松开,杯直线坠落,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迸出耀眼的白光,四散碎裂。

“窦姑娘,可以沐浴了。”两名宫女替漪房褪去层层衣衫。

汉匈两国终于达成共识,今晚太后要在宣德殿设宴庆祝,如同“和亲”一般的盛宴,不同的是漪房这个即将嫁往匈奴的女人却不是宴会的主角,只是汉匈协议的附赠品。就在今晚,就在宴会上,她将被太后赠与稽粥,从此远离故国,远离亲人,远离……刘恒的身影在眼前浮现,温文而雅,眉目含笑……

漪房凝视着镜里的自己,凝脂般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瑕疵,从没有如此仔细看过自己:修长的身体、纤细的腰肢、颀长的……漪房的眼光停在脖颈处,淡淡的青紫掐痕隐约可见,一道淡红的伤痕划过羊脂玉般的颈项……漪房顿时变了颜色:香囊?贴身而戴的香囊呢?那里面装的可是她和刘恒订婚的玉佩。漪房只觉得天旋地转,胡乱得披上衣衫四处翻找。

“窦姑娘,窦姑娘,你找什么?奴婢们帮你找。”

用力推开二人,床、柜子、首饰盒、墙角……屋里翻得乱七八糟,衣服、首饰扔得到处都是,就是没有香囊的踪影,漪房失望得坐在地上**哭无泪。

“漪房,你没事吧?”踏进房门的金兰和孙洛被屋里的情景吓坏了,看到漪房失魂落魄得坐在地上忙将她扶起,猛然看见漪房颈上的血痕,“这伤痕哪来的?一定是天牢那个疯子勒的。”

对,一定是在天牢,一定是那天和那人撕扯时落在了天牢里,漪房甩开金兰就往外面跑,金兰和孙洛跟着追了出去。眼看着漪房向天牢跑去,金兰吃惊非小,招呼孙洛将漪房拦下,漪房又撕又扯,叫着嚷着要去天牢,金兰和孙洛拼命将漪房按在地上:“你疯了,天牢能随便乱闯吗?你不想活了!”

“我的香囊,我的香囊…”眼里蕴着泪喃喃道。

“香囊,是那个宝贝得不得了,连我想看一眼都不肯的香囊么?”金兰问道。

漪房点头:“我一直贴身而戴,现在没有了,一定是与那个人撕扯中落在天牢里了。”

“一个香囊嘛,没有要紧,我找人给你做个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孙洛笑着劝道。

漪房摇头:“那怎么一样?那香囊是我娘给我做的,那里面还有…”猛然想起母亲说过,那块玉佩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更不能让人看见,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那里面有什么?”

“有…有我娘给我求的护身符,有了它,我就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算了,漪房,没有了护身符,你娘在天上也会保佑你的。”

“不!我不能没有它!”执拗地要将玉佩找回来。

几天后,她将离开中原,离开长安,也许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见他了,玉佩是她手里唯一与刘恒有关的东西,她不能没有它。看到它就想起他,看到它就想起他们之间的一切一切,虽然悲多乐少,可却是属于他们俩的。

“你别那么固执,我们进不去的,天牢里的人都是有进无出的,如果不是稽粥太子出面,你也走不出天牢。”

怔怔得看着金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它掉了,它没了,她连唯一与他有关的东西都留不住,他们注定有缘无份吗?

那夜的宴会极尽奢华,金杯玉盏,歌舞相伴。这夜的漪房打扮得异常美丽,头盘高鬟望仙髻,髻上累丝嵌宝飞凤簪熠熠生辉,斜插于髻旁的翠钿蝴蝶金步摇轻轻摆动,晃得人眼睛微微发花。项上挂着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桃粉色的深衣紧裹着纤细玲珑的腰肢,衬着她白皙的肌肤皙染上淡淡桃晕。月白色的长裙逶迤拖地有如凤尾,裙边系着珍珠镶玉环,缓步行来,玉环内的珍珠轻轻荡开,撞击着环壁,发出清脆得叮咚声,摄人心魄。

那夜她不是主角却胜似主角,漪房始终都记得在她出现得那一刻,刚才还喧闹阵阵的宣德殿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怔怔得看着这个缓缓走向稽粥的女子,虽然有些淡淡的青涩,这青涩却更让人既爱又怜,一时间宣德殿里只有珍珠撞击玉环的清脆响声婉转回荡。

她并不开心也不难过,只是跟着宫女麻木得向前走,任凭灼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盘桓。一支大而有力的手环上她的臂弯,揽着她坐下,略带着惊喜转头,看到稽粥温暖的眼神,溢着笑的脸上带着难掩的得意,他说:“不为得到铁器,不为开放边贸,你才是我最大的胜利!”

明知不会是刘恒,当真的面对时还是有失望滚滚袭来。朝臣权贵纷纷道贺,却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也没了敷衍权贵的心情。

“代王病了。”稽粥有意无意的一句话给了她答案。

“什么病?”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笑容渐渐隐去,紧紧得盯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意味深长得说道:“谁知道呢!”

知趣得闭嘴,低垂着皓首不再言语。

她不曾注意到就在她和稽粥的对面,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眼里是痛苦和哀伤,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酌,不多时就将自己灌醉。看着太监七手八脚搀着惠帝出了宣德殿,单薄得身体轻轻颤抖,漪房有些许愧疚。

“其实今天生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胜利者永远只有一个。”稽粥看着惠帝的背影说道。

惠帝的酒醉并没有破坏高兴的气氛,那夜闹至深夜子时,酒宴中漪房向吕后提出:此赴匈奴千里迢迢,难有再返中原之日,想回家看看,了却一点心愿。

吕后醉眼矇眬得笑道:“你现在已经是稽粥太子的人了,这事儿得问稽粥太子。”

惶惶得看向稽粥,稽粥体贴道:“当然可以,不如接了他们一起去匈奴吧。”

“不!”断然拒绝,稽粥略略有些不悦,惊觉自己拂了他的一番好意,心里颇有些愧疚,解释道:“我家世代耕种为生,恐是过不惯草原骑马放羊的游牧生活。”

稽粥笑笑,宠溺道:“一切都依你!”

子时过后,酒宴方罢,所有人都以为今夜漪房将跟稽粥回到驿馆成为他的女人,未曾料到,稽粥却将她留在了汉宫,言道:离开长安之日就是按她之时,从此带她扬鞭塞外,驰骋草原!

经过简单的准备,漪房踏上了回乡的路,由于稽粥在长安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同行,就派琐罗随行保护,吕后亦派郦寄带着数十兵士护卫安全,漪房就在琐罗和郦寄的护卫下踏上了一波三折的返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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