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两手抓着幔帐,她没想到幔帐会突然落下,呆呆得看着众人。榻上一个陌生的青年女子蜷缩在一角哆嗦着,惊恐得看着众人,腿部一大片湿迹,显然刚才那杯茶泼在了她的身上,而最让人震惊的是太医诊脉的丝线竟系在她的手腕上,随着她的哆嗦颤动着…
“你是什么人?”吕后一声断喝。
女子只是惊恐地摇头,呜咽着。
“把她给哀家拉下来!”吕后怒不可遏。
拽着她的头发拖到吕后面前,吕后已恢复了平常的淡漠和冷静:“哀家再问你一遍,你是什么人?”强自压抑的怒气充斥着整个内殿,谁都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女子依然是哭着摇头,吕后冷冷道:“把她拖出去,杖击其腹!”
“不!”女子哭喊着,惊惧得看着吕后,一旁的太监提起她就向殿外拖,“我说!我全部都说!”女子大声哭道。
徐夫人紧紧咬着下唇,脸煞白一片,晃了两晃,昏厥在地。
消息传来时,漪房和玲玉正在为静香熬制养胎的汤药。
原来谢静香、皇后接连有孕,让徐夫人十分紧张,皇后的地位她不敢岂及,谢静香若生下皇子,对于无子的徐夫人的地位是极大的威胁,母凭子贵是皇室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得已之下,徐夫人只好出此下策,瞒天过海,借腹生子。张嬷嬷找到一个刚有身孕的女子,以征招奶娘为由将她骗进皇宫,藏在承明殿密室。这个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在宫门大闹男子的妻子—孙二芳。
刚进皇宫,好吃好喝的款待让孙二芳受宠若惊,徐夫人更是许以更利,孙二芳想到自己若产下儿子,这孩子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皇子,从此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落在自己身上,孙二芳做梦都要笑醒了,忙不迭的答应。可是没多久孙二芳就反悔了,天天哭着吵着要回家,徐夫人和张嬷嬷当然不能答应,连哄带吓把她稳住。
徐夫人和张嬷嬷惴惴不安,生恐她如此闹下去会露了马脚,一不做二不休,派人绑来了孙二芳的孩子逼她就范。本以来万事无虞,却不料孙二芳的丈夫竟将妻子、儿子失踪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太后严查之事,这段时间常在宫外奔波的张嬷嬷自然被“请”进了少府,而徐夫人假孕的事也被太后当场撞破,立时被打入冷宫。
惠帝知道后差点昏厥过去,在他诸多后宫中徐夫人是跟他最久的,从他还是太子时就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嘘寒问暖。在废立太子的风波中,作为核心人物的他从没做过什么,只是睁着悲凉的眼睛看着这个世道。他有一个能干的母亲,他不需要为该做什么,怎么做而忧心,他只要亦步亦趋跟在母亲身后就好。可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的无能,只有徐夫人握着书卷,扬起娇俏无邪的小脸问这问那时,他才觉得自己并不是全然无用的。徐夫人成了他暂时放松的港湾,在他心里徐夫人一直都是当初那个刚进宫单纯、爱笑的女孩,这一切突然全部颠覆,那个单纯、爱笑的女孩已不复存在,存在的是一个贪慕权势、善耍手腕的徐夫人。
惠帝软软得瘫下,睁着空洞、悲凉的眼睛看着屋顶,任由宫人将他抬回宣室殿。
事后漪房听赵谈说起,惠帝在宣室殿整整哭了一夜,任谁也劝不住,哭声凄厉而无助,撕扯着每一个人的心。
“那是痛!”漪房拂拂被风吹乱的发丝,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皇上对徐夫人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在他心里徐夫人必是和他一样的,瞧不起争权夺利,篾视宫里的尔虞我诈,对皇上来说,徐夫人与其说是妃子,还不如说是同伴。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同伴和其他人没有区别,为了地位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他接受不了崩溃了。他哭,哭自己的孤独,哭自己的无助,哭自己的可笑。他要剥离她留下的一切,就像当初与太后的剥离一样,可是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他的她的早已分不清,那样的剥离必是撕心扯肺,痛入骨髓的。”
看着惠帝的车辇消失在视线里,漪房问宫女:“孙二芳的孩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是在承明殿偏殿的密室里,找到时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孙二芳当场就昏死过去,要不是董太医,只怕肚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了。”宫女不无惋惜得说道。
她们就如此迫不急待,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捏着袖角一点点攥紧,尽量淡然得问道:“郎熏和张嬷嬷呢?”
“郎太医欺君罔上,已被斩了,张嬷嬷仍被拘在少府听候处理,听说太后要彻查此事,凡与此事有关的一概严惩!”
玲玉手一抖,汤匙哐啷落地,玲玉无措地伏在地上收拾碎片。
“窦漪房,太后召见!”长乐宫太监的突然到来让玉堂殿的宫人惴惴不安,心不在焉的玲玉更是被碎片划破了手指,碎片再次落地,抬起头心虚得看着漪房。
持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吮着她的伤口,取过布巾一圈圈包扎好,给她一个宽慰的笑:“这不就好了!”
进了宣德殿大礼参拜,因吕后没有叫起来,漪房只得跪着,吕后微闭着眼倚在榻上,似乎已忘了漪房这个人的存在。突然吕后睁开眼,发出灼灼之光,每当吕后做出决定之后就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你选吧!”吕后一指张释卿端的金盘。
漪房惊得呆立当场,张释卿端的金盘里赫然放着三尺白绫、精钢匕首、极毒鸩酒。才替她除了徐夫人就要过河拆桥了么?
急促地呼吸,惶惑得看着吕后,“太后…”
“选吧!”吕后闭了眼。
颤抖着摸摸白绫,又去拿鸩酒,早知吕后不会容下自己,却不料这天来得这么快,自己甚至还没伤到吕后一分一毫,却被她先送上绝路。不甘啦!
“鸩酒,窦姑娘太仁慈了,张嬷嬷处处要置你于死地,你却替她选了最轻松的死法,太便宜她了。”
漪房愕然看看张释卿,又看看吕后,吕后依旧闭着眼,淡淡道:“你和张嬷嬷恩怨纠缠,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清河,你们都有太多的恩怨,今天哀家给你一个机会,你和张嬷嬷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漪房睁大了眼睛看着吕后,眼里尽是惊惧,“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清河,你们都有太多的恩怨…”太后知道我和张嬷嬷之间的恩怨,她还知道什么?我爹?我娘?还有…漪房不敢往下想,冷汗密密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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