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祈福,繁琐冗长的祈福仪式,昏昏**睡的吟唱几乎磨光了漪房的耐心。这可是太后命积香庵为未出世的孙儿做的祈福仪式,审琦日渐沉重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了,等到仪式结束已经是香汗淋漓,脸色苍白;还没大腹便便的漪房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亲热的扶了行动缓慢的审琦上了马车,宫外的人都道王后与窦妃好得跟姐妹似的。
靠在车窗旁闭目养神,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着,突然一个急停,身子前倾,几乎从车中颠出。惊魂未定的芍药扶了漪房坐好,车外喧扬的吵闹阵阵传来。隆冬时节,为了防止寒气侵入,马车的帘子都已换上厚厚的棉帘,密实遮盖,不透一丝光亮。漪房无法透过帘子探知外间的事,纷乱的哭喊、喝骂中夹杂着呼救,让漪房心中一动。
掀开窗帘,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拦在路中,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执拗地拦在路中,任凭开路的宫人如何驱赶都不离开。路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操手上前拿她,她机敏地躲开,高叫着“救命”窜入仪仗队东躲西藏,那几个男人竟毫不顾忌地进来拿她,把整齐划一的仪仗队弄得乱成一团。
见那几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知是哪家豪贵的家仆,一帮强抢民女的恶奴,女子的无助让漪房想起曾经的自己,同情之情油然而生。
掀开车帘,前面车内青丫高亢尖细的声音已经响起,一阵怒斥镇住了在场所有人,漪房乐得偷闲缩回车内掀起窗帘看戏。
在得知是王后和窦妃的车驾时,那几个男人开始惶恐,头嘭嘭嘭地叩得山响,漪房蔑笑着,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狗仗人势的恶奴。
女子感到机会来了,跪在地上祈求青丫救她。“问问她是哪里人?派个人送她回去!”审琦绵绵软软的声音传来,刚才那场祈福仪式几乎耗去了她全部精力,她还未恢复过来。
“她爹欠了我家老爷的钱,还不起,就把她送来抵债。”恶奴抢先答道。
买卖奴隶是朝廷允许的,审琦一时没了主意。女子哭着辩解,可一身破旧的衣衫佐证了恶奴的话,倦乏的审琦无心再管,吩咐起驾回宫。
女子跪在地上无望地悲泣,那些恶奴跪着抬眼狞笑着看着她,只等车驾一过就带着这个柔弱的“猎物”回去。
“抬起头来!”略带威严的命令口吻让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一个面罩青纱的女子正审视着自己。她一身青色无丝毫纹饰的衣裙让人无法辨知她的身份,虽没有刚才那个宫女的张扬,可浑身散发的迫人气势让人肃然起敬。
女子惊恐地看着青衣女子忘了哭泣,“苏姐姐!”略带惊喜的声音让她睁大了眼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我认识她吗?
揭开青纱,露出一张绝丽的容颜,盈着笑意,亲切柔美。“漪房!”苏淼拉着漪房的手欢叫着,没想到会在千里之外的异地他乡遇见同乡好友,一切恍若梦中。
漪房可不愿与恶奴啰嗦,吩咐芍药取来一百两银子给他们,这些钱足够买十几个丫环。
漪房当然不能看着苏淼孤苦漂泊,挟了她登车同返代宫。
苏淼向漪房讲述从家中偷跑的经过,漪房惊问:“你是偷跑出来的?”
“家里欠了金家的债,金宠要我做小老婆低债,他比我爹还大,我可不愿嫁给老头。”
又是金家,没有了张麽麽撑腰,还如此猖狂。因问:“那些是金家的恶奴?”
“不是!”偷瞄了漪房一眼,怯怯道:“莺燕阁。”
莺莺燕燕,听名字就不是正经地方,“青楼?”
苏淼一脸怯意,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怒气噌地冒起。
“我不是自己去的。”苏淼眼泪汪汪,“我是被人拐去的。我从家里逃出来,身上没多少钱,很快花就完了。遇到一个男子,他跟我说他在晋阳有个亲戚,儿媳妇刚生了孩子,要找个人侍候,包吃包住,一个月二钱银子。我当时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还以为遇上了好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跟着他千里迢迢到了晋阳,哪知却被他卖进青楼……”
“我坚决不从,老鸨就让手下那帮恶奴天天打我,还把我关起来,每天就给一点残汤剩羹。”苏淼呜呜直哭,漪房心有不忍,轻拍她的背部柔声劝慰,苏淼抽咽着,“我苦苦哀求,厨娘心软,给了我一身烂衣服,我装成乞丐逃了出来,没跑多远就被发现了,我跌跌撞撞一跳狂奔,就……就遇上了你们。”
漪房见她一身污秽,吩咐宫女备好热水侍候苏淼沐浴。苏淼出身穷苦人家,何曾享受过沐浴都有人侍候的待遇,更没见过澡盆里还要放新摘的鲜花,洗后滑滑腻腻通体生香。苏淼一时晕晕糊糊,仿佛置身天堂。
芍药拿了身自己的衣衫给苏淼换上,给她松松地挽了一个髻,刚才还污浊不堪的乞丐立时变成了一个清秀俊俏的大姑娘。
饭菜已经布好,代宫的饮食一向简单,仅几样小菜而已,漪房特意吩咐厨房炖了只鸡,苏淼看着鸡直吞口水,别说被关了些日子,就是在家里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鸡。撩起衣袖撕下只鸡腿狼吞虎咽地撕咬起来,一旁的宫女都掩嘴轻笑。
自怀上孩子后,漪房一直胃口不好,见鸡汤里飘着厚厚的一层油,更是没有了食**,夹了两夹清淡的小菜就停了箸。
“你和大牛哥一起出来的?”
“大牛?”苏淼一怔,“他也跑出来了?”
见她满嘴油糊糊的,漪房只觉得酸水一股股往上涌,强压着道:“前些日子见过他一次,后来就不知所踪了,可能是找你出来的。”大牛喜欢苏淼在清水亭是尽人皆知的事,可苏淼一直不置可否。
“是吗?”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小口小口啃丰鸡腿,
太医院的保胎药按时送来,略略凉了凉,金钗捧了药小心翼翼呈上。抿了一小口,苦苦的味道让漪房皱起眉头不想再喝。
金钗劝道:“娘娘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只得又喝了几口,带着微酸的苦涩味实在难以忍受,放回案上,让金钗撤下。
金钗为难地看了看芍药,芍药笑着劝道:“娘娘多少再喝点!”
“不喝了,明儿告诉太医院别再送药了。”漪房烦躁地摇着头,从小到大就没喝到这么药。
“你病了?病了就要喝药!”苏淼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着,口齿含糊不清,油从嘴角往下淌着,漪房再也压不住胃里翻腾的波涛,冲出殿门,伏在殿角呕吐起来。
扶了漪房回房躺下,芍药又传话厨房熬点小米粥送来,苏淼迷惘地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靠到漪房榻旁:“找个大夫瞧瞧,好像病得挺严重。”
红姑把苏淼往外推:“苏姑娘,您甭操心,继续吃着!”
“红姨!”芍药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
红姑返回房内,看到漪房蜷缩着,脸上血色褪尽,额上冷汗直冒,芍药跪在榻旁呜呜直哭。一摸漪房的手---冰凉一片,心知不妙高声叫道:“速传太医,速传太医!”立即有人往外跑去。
拽起芍药:“快,去请大王来!”芍药哭着答应,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往勤德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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