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那儒衫男人气得是脸色青白不定,眼角直抽抽,忽又阔袖一甩,“哼,养儿不教,父之过。。儿子且如此,想来父母也不是什么好货。”
骂不过人,却转而针对父母,这本就是极下作之事。那公子本还洋洋得意,骤然听见父母被骂,纵身跃下马,扬鞭指着那儒衫男人,沉着脸喝道:“你说什么?有种再给老子骂一声!”
瞧那架式,似乎再多一句不中听的话,便真的要动起手来。儒衫男子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敢真的动手。心忖: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他心中分明已起了惧意,也不敢再硬,丢下一句:“君子不与小人为伍。”然后翻身上马离去。
那公子却是哈哈大笑:“狗屁文人,就是这鸟样!哈哈……”
笑声之中也已翻身上马,扬鞭一抽,座下的马儿撒蹄儿便跑,速度依然极快,路过萧吟戈时带起一股儿旋风,将他的袍摆儿扬起。
萧吟戈望着这两拔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抚着下巴呵呵地笑地道:“看来这个乡下小店今日要热闹喽。”
说是客店,其实就是七、八间的民房。青瓦砖房算不上极好,但在这个小村庄中也算是不错的。
萧吟戈到时,院子里已停了六匹马,一辆马车。当中四匹自然就是先前在村道上见过的,另外的马匹、车辆俱是非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却不知又是哪位贵客。
老柳自去停车,萧吟戈和赵虎还未走进门,便先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吵吵闹闹的争个不停:
“凡事皆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已订好的房间,你却横插进来抢,分明就是强盗行径!”
“老子就抢你,怎么了?哼,你订了吗?订钱未付,屋子又尚未住进,交易都未完成,怎么就成你的房间了?”
“我正准备付订钱,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已住进去了,还用得着在此与你多费口舌吗?”
“说了半天,还不是没付成吗?店家,房钱我加倍付,这间房我要了!”
“哼,你付得起钱,我就付不起吗?”
……
走进一看,果然又是那两个活宝,正为一间房争得面红耳赤。主子争,两个下人亦是不甘落后。你一言我一语;你骂爹,我咒娘。话到后来袖管儿都挽起,相互推推搡搡。
那店家夹在这两拔人中间,好生为难。他本是个农人,只因家中空了几间房出来,闲着也是闲着,这才挂了个招牌,招待过往旅客,赚些外块。平日里,虽隔三岔五也有客上门,但多是些走贩卖货的小民。今日却是喜雀临门,竟一下子来了几拔客,个个都是香车宝马,携奴带仆,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出手也必定阔绰。可是有钱人却也难饲候,这不就出了麻烦事。他家虽有十来间客房,但仅只三间是上等房,剩下的都是下等房。先前已租出去了两间,眼下只剩一间上等房,这两个客人谁也不肯纡尊降贵,这不就为了间房争了半天。
正为难之际又见有客进门,店主遂弃了争吵的两人,迎上前道:“客倌可是要住店?上等房没有了,只能屈居下等房。说是下等房,只是屋小了点,保证干净。”
萧吟戈道:“小点就小点,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讲究不了那么多。我们要三间客房,另外再捡几样好菜给我们端上来。”说着又掏出绽银子递给店主。
瞧这客倌穿着如此体面,说话却和气,出手又大方。店家当下对萧吟戈是大生好感,道:“客倌先厅里坐,菜马上就去备。房间是现成了,立马就能住。”
说是厅,其实就是个稍大些的屋子,摆了四五张方桌、一个柜台,根本没有别的什么装饰。
老柳也已经停好了车走了进来,就和萧吟戈一桌坐下。虽在等菜,却根本不会无聊。只因那两拔人依然争吵着,闹闹腾腾的,像是演戏一般。
不多久,又有五个人从后室中走来。走在前头的是个四十开外的男人,中等个头,身着锦服,头戴纱帽。身后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许是他的女儿,穿一袭石青色纱裙。梳着一般富贵人家小姐惯梳的发式。容姿清丽,算不上绝色,但眉宇间透着股谈谈的哀愁,却让人生出我见犹怜之感。再后面还有一个丫头、两个男仆。
一走到厅内先听到争吵声,中年男人本还有些不快,正要派人喝斥住。但看到那争论的二人衣着不俗,那一丝丝不快立刻烟云散。只是有些奇怪,那儒衫男子明明衣着不凡,怎么又会满身脏屎,臭气远远飘来。
转目又看到萧吟戈等人,打量了几眼后,冲他微微颌首。然后和那少女坐在了萧吟戈相邻的一桌,而那几个下人则自动地坐到另一桌上去。
呼来店主,叫了几样小菜后,一问情况,这才知道是为房间之事起了争执。那中年男人摇头叹道:“各让一步,倒了就罢了。如此争论,委实不雅。”
萧吟戈一哂,接话道:“可惜啊,这二人都认死理,断不会有相让之理。况且,到了这个时候,争的也就不止是房间问题,还关乎面子。”
中年男人只以为萧吟戈是一般富家子弟,游戏山水才会至此,只是不知是小富还是大贵,遂问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这位公子做何称呼?将往何处?”
此地离清溪已有些距离,是以旁人也不会认识他,萧吟戈也不作隐瞒,道:“在下萧程,准备前往鲁阳郡。不知这位老爷如何称呼,去向何地?”
他说着,但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那个少女。少女一直垂着头,手上慢慢地搅着一方帕子,一副心事丛丛的模样。
“巧了,我等也是前往鲁阳。”中年男人眉色顿喜,心中忖道:瞧这公子气度、装扮、言谈说话皆是不凡,又是往鲁阳去的。莫非是受邀参加万菊会的贵戚?且问他一问。
“我姓董,双名南华。不知公子自何处而来,前往鲁阳是省亲还是访友?”
萧吟戈也不想说得太明白,只是摇着扇子悠悠地道:“我乃是清溪县人氏,前往鲁阳即是省亲,又是访友。”
虽说眼前在鲁阳还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所以他自认为这么说,并无不妥。
董南华听罢,眼眸登时一亮。鲁阳即有亲,又有友,想来也是非富即贵,说不定还能跟上头那些人拉上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