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之就见从副州长到一干局长、副局长，都以手支了下巴，煞有介事地做出了认真的思考状态，有意停了半刻。

陪座的办公室主任是座中品级最小的人，几乎只能是“从八品”或者九品的小吏而已，现代社会的中国，行政权无限膨胀和扩张，象他这类低俗之吏，象在盘山地州这样偏远的地区，怎么说，却也都以万人计算了。他最初是省师范大学毕业的学生，原本应该是当老师的，但不知怎么的，就被迷信教科书文凭的王局长调到自己麾下，以后不是一般的受赏识，而是职位一路飚升，做到连几位副局长都没有他风光的地步，在平时，除了对王局长本人，却也是时时事事都吆五喝六的，威风得很。此时换了环境，成了等而下之的角色，当然只有装傻作笨、甘作学生的份，只见他眼光呆呆的，思考状态十分逗人爱怜，神情迷茫得很，好似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过了片刻，大家口中都异口同声地说领导就是水平高，我们实在无法猜得出来，我们甘愿受罚，愿意喝酒，于是情不自禁地相约了一般，都仰脖将酒干了。副厅长看得众人都喝了，私下不免自得和宽慰，歇了口气，又端起杯，比较庄重地举了起来，说盘山的同志地处边疆，工作很辛苦，我敬大家一杯，说完猛的干了，众人尚未吃菜，看着副厅长如此关心基层，也看似随意，却很有讲究地按了秩序相跟着，毫不犹豫、爽爽朗朗干了，方才相邀吃菜。

之后是从副州长开始，局长、副局长、主任一一向副厅长敬酒，理由各异，有感谢工作指导的，有感谢关心基层的，有祝家庭幸福、身体健康的，很是拿出了虔诚姿态，极好展示了盘山人的礼貌与好客。这也都是官场假话连天、言不由衷的规矩，原本无须多说的。

席间，姚副厅长露出了质朴的本分，只见他端了酒，对着王局长和办公室主任说：“在座的就数你们文凭最高，但你们听说谁的文凭最高吗？”，两人呆了，他们当然不知道，就又听姚副副厅长说，有次他听有个人说他的文凭是超（操）博士，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就没有这样一种学识认证级别嘛，后面一解释，才发觉简直是斯文扫地，使人笑掉大牙。原来这个人原本就是流氓，因为有几个钱，竟令一个被金钱迷乱了心神的女博士甘心情愿地被自己操了，所以自称“超（操）博士”。

看那王局长和办公室主任时，两人的脸早已是蓝一阵、红一阵了，肚里有如五味翻腾起伏，口中却只能言不由衷，直说厅长真是思维独到、语言风趣。

气氛热烈，酒至半酣时，副州长已到“酒撵话出”的自然境界，也趁了兴头，给在座的人讲了个笑话，这笑话惟妙惟肖、动情逼真地道出下层女人到了两广后应付生活的情形，说：“两手空空，来到广东。为了生活。开始疼痛，慢慢放松。一夜几百，赚钱轻松。修修补补，再嫁老公。”

副厅长虽在酒中，听得却甚是明白，连说押韵，很有水平。举了杯，径自碰了副州长一下，不皱眉头地干了，副州长说见笑见笑，也主随客意地干了一杯。

一伙人随之也醒悟过来，说有水平有水平。

这顿中饭，吃得兴味十足，到得喝完四瓶“五粮液”，待得建设局办公室主任摇晃身子，走了猫步，再准备开第五瓶的时候，这里，姚副厅长的酒早属过量，已显出英雄气短的味道来，说“今天尽兴，盘山的同志酒量果然了得，就这样，散了吧。”谭副州长也指令道，就这样了。

工作和生活，一切都得听领导的不是？于是大家随着领导的身形，歪歪倒倒的纷纷起立。

办公室主任虽酒意浓烈，但服侍领导多年，自是练就了浑身功夫，硬是拖着踉踉跄跄的步子，飞奔而去，利索地将账结了，接着飞跑过来，一双淡眉细眼和鼠样的脸，虔诚而专注地等候领导们的指示。

王局长看看两位领导，建议说是不是到哪里喝喝茶，然后下午聆听领导的工作指导和重要讲话？

谭副州长与姚副厅长对视了一下，早已相互取得共识、两下自知，谭副州长遂威严地摆出认真的样子说：“厅长这次来有另外更重要的事，你们自己主持好本局的工作，总之，建设口要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全力做好本部门的事，不要影响了全州全面事业的进步，为切实改变我州的形象作出努力，真正在实践科学发展观的道路上再立新功。”

王局长诚惶诚恐，惟有说是、是的份。

这边，谭副州长指示完毕，看也不看王局长他们一眼，与副厅长傲然登了车，驱车直奔锦华宾馆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