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最后一缕晨曦散尽之后，我准时地站在胡同口，等孙书记来接来我。二月的早晨还有些凉，晨练的人们早已换好服装准备参加一天的工作了。几只走失的小狗，三五成群，在街边悠来荡去，偶尔抬起头，审视一下身边的行人。

孙书记很准时，我在街边还没站上五分钟，他的车子就到了。我钻进汽车，谁也没说话，汽便驶出了城区。

石新镇离市区并不远，大概五十几公里的跟程，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来么了府衙。石新镇是本市最穷的乡镇之一，没有任何大型工业基础。早期重工业的代表，是白铁社；轻工业则是马掌炉。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工业有所发展，取而代之的是服务行业。延着那条狭窄的柏油路，我们可以看见一家家灯红酒绿的歌厅、旅社、饭店、洗头房。总共有那么二十来家，围绕在乡政府周围。每到夜晚，这里成了大腿的海洋，到外可见三五成群的小姐，衣不摭体，在昏暗的路灯下，打闹嘻戏。一会拥进这家歌厅，一会又奔进那家饭店。她们简直成了这里的公服务员。与所有服务行业挂勾，兼职各项业务。

石新镇在这一点上，在全市是出了名的。市里的暴发户们，每到夜色阑珊之时，便蜂拥而至，街道两旁车辆成排，不知事由的人，一定会错以为某国大行会议改在这里召开。

年前的几次综合治理，让这里的老板们，大跌面子。现在已经是人去楼空，萧条惨淡了。

金先生对这里轻车熟路，不用任何只指引，一路顺畅地把我们拉到了府衙前。陈旧的二层小楼，水刷石造面，原先的木质窗户，已经换上轻铝合金，看起来有那么点样子。门口的水泥台阶已经磨损，没有了光面，露出了沙子。好在门口的两侧放了两棵盆栽翠柏，在冬季里给沉寂的气氛增加了一些点缀。

我合孙书记来到二楼，沿着门牌找到了镇长办公室，敲过门之后，里面传来一个丝哑声音，我跟着孙书记走了进去。这是间不大的屋子，虽然临着街面，正对着阳光，可屋子里那股子陈腐的气味还是让你感觉不舒服。窗户的前面、一张桌子之间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他留着很短的平头，根根直立，一张略带霸气的脸挂着少许疑惑，犀利的目光给这种霸气增添了一丝威严。他的穿着与这间屋子不太相附，完全没有一点敷衍的感觉，如果是经常逛街的人，一定能分辩出这些衣料的背后没有一点工业的痕迹，是地地到到的手工制品。

“您是关镇长吧！”孙书记进屋便说。

他在来之前已经通过关系对关镇长有所了解。他的脾气秉性，生活喜好，打听得一清二楚。当他第一眼看见他，就已经认出了。

“我是，……关汉杰！”他站起来，把自己的名字说的很重，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你好，你好……”孙书记上前握住他的手，热情地摇了两下，给他一种随和的感觉。

“你们是……？”看我们的穿戴不象本人，关镇长犹豫了。

“我们是盘锦电业局的。”孙书记正重地说。

“啊！”关镇长回过神来，“请坐，请坐……”接着他喊了一声，很快跑进来一个小伙子，关镇长接着说，“给俩位客人倒着水，我那柜子里有好茶。”

“办公室里有。”小伙子小声嘟嚷一声。

“那是什么破茶，你们主任买不着好东西。让客人尝尝我刚从云南带回的毛尖。”他爽朗的说着，从桌子后绕了过来，坐在了我们对面。“你们是大衙门的人哪儿，可不能小觑！”

孙书记笑了，“那里，我们也是来办事儿的吗？”

“怎么，有什么贵干？”他还没等我们坐劳便问道，可见这个人是个急脾气。

“为那条线路的事儿……”孙书记和蔼地说。

“线路……那条线路？”他大概有些忘记了。

“去年局里跟你们洽谈过，有条二十二万伏高压输电线路要从你们这经过……”孙书记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一下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啊’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脑袋……都是这几天老百姓给闹的，你接着说……”孙书记接过小伙子递过来的茶水，欠了一下身子接着说：“局里前勘测工作已经完事了，下一步准备具体施工，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跟您协商一下具体步骤。”

“噢！”他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一只湛亮的皮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电业局有个姓杜的，是什么处长来过几次，与我们商谈过这件事情。”

“是的，他们来过了，您的记忆还不错！”孙书记笑着说，让这种带有商业味的气氛多少缓和一些。

“您贵姓？”他突然问。

“我姓孙。”孙书记马上说。

“噢！”他点点头，站起来回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烟，每人敬了一支。我把烟放回桌上没有抽。

“我们基本上同意你的看法，电力线路嘛，国家工程，我们是支持的。只要你们能一次性将占地补偿款拔过来，我们不会阻拦你们。”他重新坐下来。“小张啊！你去把钱书记叫来，一起商量一下。”

“钱书记今天没来上班。”那个小伙子说。

“那你出去，有事儿我喊你。”

小伙转身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还用不用拿盒烟什么的？”

“不用了，抽你们那破烟辣嗓子。”

小伙子吐了一下舌头，出去了。

“关镇长真是财大气粗啊！”孙书记开玩笑地说。

“这是清水衙门，连盒好烟都买不起！我只能抽自己的。”他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钱书记这几天身体不好，老毛病可能又犯了。”

“钱书记是什么病？”孙书记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糖尿病综合症，多少年了，能挺过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的年纪不大吧？”

“快六十了，上班什么也不管，一切都推给了我。这不，整个政府就耍我一个人。”

“还是关镇长工作能力强啊！”

“强什么强，对付着过呗！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施工？”

“现在就要开始了。”

“那你们得找紧，如果钱不到位，我没办法说话。”

“那么这个钱数怎么定呢？”孙书记小心地问，他不能不提出这个问题，这关系到公司的利润。

“按国家规定最好！”关镇长来和地说。

“可是国家没给我们那么多钱哪儿！”孙书记一脸难色，表示出去许多无奈。

“其实不是国家没给你们那么多钱，是你们不想掏出来那么多罢了。”关镇长打着哈哈说。

孙书记也笑了，“局里真的没有那么多，所以你看这件事情能不能想想办法！”

“办法是有，我也理解你们，工程到了你们这儿，恐怕也剩不太多，可是要想让老百姓同意，必须让他们过得去，我想这个道理你也懂。如果他们不愿意的事儿，你就是说出花来也白扯不是？”

“那道是……”

“所以呀，这件事我看这么办，咱也别按国家规定，也别按你们的想法，我一手托两家，但这其中决没有政府一分钱好处，我们是如数分给老百姓。按照我们这儿的规距，你们这个工程大概是五十基塔吧？”他问了一句。

“对，是五十基。”孙书记马上说。

“一基就按二万块算，这二万块包括所有费用，你要是能拿得起，咱就干，你们要是拿不起，那我就没办法，你们想找那个二大爷，你们就去，我还不干涉。你们看怎么样？”

孙书记心里一喜，这样算来，还要剩下一千来万，这让的事儿怎么还能不答应。但他没有马上表态，故意犹豫了一下说：“这也不少啊！”

“不多了，你们自己明白，你们既然来我总要给你们点面子。老百姓那头少于这个数恐怕说不去。”他摇着头说。

“那以后的事儿呢？”孙书记接着问。

“你的资金一到位，我马上招集下面村屯的领导来开个会，把这件事情定死。到时你们也要参加，因为以后涉及到地方上的事儿，你还要出面，所心认识一下没什么坏处。”

“那一定，要不我们也得找个机会认识一下。”

“另外，这一百万是给老百姓的，至于各村的地方官，就须要你们自己老点了。做为政府的官员我不应该说这种说，可是我想你们也应该明白。”

“我们明白，你要您能把上面的工作做好，为我们铺出一条路来，剩下的事儿我们来办。”

“聪明人！”关镇长笑着说，随后叹了一口气说，“政府也不是万的，很事儿得哄着来呀。”

“那是，我们理解你。”孙书记说。

“理解就好，那就这样吧，还有别的事吗？”关镇长大有送客的意思。

“您别介，我们来一回，总算是认识了，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孙书记坐在沙发上不起来。

“那我请你们吃顿饭？”关镇长试探着问。

孙书记笑了，“我想请您吃顿饭，认识一回不容易啊！”

“如果你们以后不来了，我道是真想吃你这顿饭，可是打交道时候在后面呢，所以不差这一顿，你们回去把钱准备好就行了。”

“那有点不象话吧？”

“没什么，”关镇长挥了一手说，“你要着急我一会就通知下，明天让各村领导来镇里开会，你们要是不着急那就那开都行。”

“着急，真的着急，眼看就要开春，往前抢一天是一天哪！”孙书记真有些急切地说。

“那就定了，你们明天过来，我给你们落实一下，不过要把钱带来。这是我的电话。”他递给孙书记一张名片，接着说，“一会你们到财务去一趟，把帐户号记下来，打款恐怕得三天才能到吧？”

“得几天。”

“那我们不担心，只要你们同意了，按说好的日子，钱不倒我们就不管了。”

“这我们明白，一定说到做到。”

我和孙书记辞别了关镇长，到财务科记下了银行帐户，反身下楼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我和孙书记心里都一阵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