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孙书记醒酒之后，深深陷入一种无穷的自责当中。他为自己的酒后行为感到不安。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如此轻浮的胡言乱语，多少有些影响他平时的形像。他一惯保持的矜持，被他的一次失误打破了，这种伤心是可想而知的。其实，除了我和赵总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我并不感觉他做的有什么不对，只不过说了一点实话，用自己的胸襟表达了出来。可孙书记历来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怕再大的事情，只要涉极到某个具体的人，他就会三缄其口。多少年来，他一直留有好人的美名，这是他苦苦坚持的结果。可是陡然间变得子虚乌有了，这怎么能不让他痛心疾首呢？他过份地追求完美，使他的自尊倍受煎熬，甚至与我对视的一刹那，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从兜里摸出那张卡，递给我，我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说道：“这卡放你哪儿！”我的腿抖了起来，别说五十万，我长这么大连一万块现金都没见过，怎么能经受得起这么大数额的重压呢？“不，我不要。”我说道。我的手也跟着哆嗦了。

“放你哪儿，又不是给你，再说，我也没那么大权力这么做呀！”他说道。

“我知道，”我唐突地说，“可我害怕。”

他笑了，“这有什么可怕的，你拿着，用的时候我告诉你。不用担心，放在你那里，说明我对你的信任。”他再次把卡递过来。

我犹豫不决，心想，还是放在他那里好，可他直意要这么做，我又没办法拒绝。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金先生开口了：“是银行卡吧？你不要给我，我可是很会花钱的，你们不知道同事们背后叫我什么吗？——金先生，这说明我很看重钱。”

他的自我表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到让我们更加觉得，他的贪婪是无以复加的。孙书记示意我接着，他是不可能把这么一大笔钱放在他不信任的人手里的。

“这上面还有四十九万，早上我提出来一万，一会儿到了石新镇可能要用。”我接过卡的同时他说道。

这张薄薄的卡片，在我手里是那么重，我觉得我身上的任何一个兜儿，都不配装它。

“你应该准备一个笔记本，把我们每天的花销记录下来，这样以后有个凭证，我们三个也相互证明。”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怕我和金先生怀疑他贪污。卡放在我手里，至少算是集体行为，如果俩个人都有外心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看来这张卡我不保管也得保管了。

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一些现金，同时带出几个信封来。他再我眼皮子底往每个信封里装了一千块钱。剩下的一下叠，他数了一下说：“这是四千。”然后揣进怀里。

金先生对钞票特别敏感，那粉里透红的颜色，象一块磁石吸引着他的眼球。

“啊！钱，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多的钱了，能否给我分点？你看我给你开车这么辛苦，难道不应该奖励一下吗？”

他说话时脸上洋溢出的喜悦，另我十分不安，这简直就是一副强盗的嘴脸。他大概过于分心，在回头的一刹那，车子晃了一下，他立刻集中注意力，专心开车。我和孙书记只能当他是在开球我笑，即使当真也不会理会他的行为。

“看来这几天，我们可以好好放纵一下了？”他见我和孙书记都没跟他说话，他就主动说，“这么多钱，花也要花上一阵子，老天真给你们机会啊！”

他感觉自己是那么不如人，仿佛生活的天平总是向别人的一面倾斜，好在他身临其中，多少能沾些油水，这样一想到又乐观起来。

“你们不能不承认，赵总是电力公司有史以来最英名的一位领导者。我做为一个俗人，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他敢于为电力公司承揽这么大的工程，就可见他的胆识和魄力。这个工程干完，我想几年之内没有活干，公司也能承受得起。”

他的豪言壮语引起了我和孙书记的共鸣，如果再不点头称是，显然太不尽人情了。

“他老人家待人接物也显现出与常人不同，”他接着说，“他从不刻求下属，而且对下属有求必应，这说明什么呢？平易近人！”

他肯定的语气让人瞠目结舌，他对赵总的爱远远超过对他自己，但这种话越是说下去，越让人质疑。

“只可惜他生错了地方。”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怎么见得？”金先生问道。

“如果生在北京怎么也能弄个部长干！”我很认真地说。

金先生没听我这话的意思，到是孙书记打了我一下，笑着说：“你这个混蛋，早就听说你老拿领导开玩笑，今天到是真的见识了。你背后没开过我的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实话！”我装做愕然的样子说。

金先生有些胡涂了，他在孙书记的话里听出点别的味来，于是很不高兴地说：“赵总可是对你不薄啊？！你想一想，你从一个扫地的，摇身一变，成了公司的生产助理，这是多大的变化？你不觉得你应该感谢某些人吗？象你这样的位子，多少人梦寐以求，可是终生不能如愿，而你呢？”他的话停住了。

“我当然要感谢，我道先要感谢的是我的父母，然后是哥哥、姐姐、老婆、孩子，以极赵总、刘总、孙书记和CCTV、MTV、MC等帮助过我，爱护过我的同行、同仁，没有他们的关照我不会有今天……”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孙书记就乐了。

“你这该死的，你就知道逗趣，难道一天到头就没有一句正经的吗？”

“那有什么正经的，生活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你要是太认真，就会活得很累。”

“你到是轻松，把担子都给了别人。”

“没有的事儿。”我大声说。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还是说点别的。”孙书记打断我们的谈话，指了一下，外面，接着说，“你看些那水田，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升值。”

我立刻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装做睡着的样子。我对他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金先生显然无话可说了，他也只好闷在那里，心里盘算着找个机会整治我一下。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到了石新镇政府，关镇长说到做到，此时，正跟几个村长商谈征地的事儿。见我进来，忙站起来说：“你们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那能，说好的事情，一定对现。”孙书记说道。

“我给你介绍一下，”关镇长拉过孙书记，指着一位小伙子说，“他叫石名，是东地村书记。”孙书记与他握手，关镇长又拉过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汉，“他叫石财厚，是西桥村书记。”最后指着剩下的那位说，“他是水洼村书记，叫石永宁。”

孙书记听了他们的姓氏，不免乐子，“怎么都姓石啊？”

“石新镇不姓石姓什么吗？”大家几乎一口同声，屋子一时响起愉悦的笑声。

当声音停止之后，关镇长接着说：“具体情况我已经跟他们介绍了，下面你再说你们的情况，大家相互勾通一下，以后也好工作。”

“你既然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儿，今天上午公司就会打款，大概三天后钱就到了你们镇里，每个村具体多少基塔我还不楚，但总数是有的。即使差个一基两基，那我们就多退少补，你们看怎么样？”

“行，没问题，有镇领导出面，什么事情都好办？”那个叫石的小伙子说。

“另外，我们得签个协议。”孙书记转身对关镇长说。

“那是，一切得合乎规距，没有手续，只凭几张嘴就把国家土地卖了，那算怎么回事儿。”大家再一次笑了。

孙书记从怀里拿出几份协议，递给关镇长，关镇长仔细看过之后，提笔签上字说：“这就是一个形势。”

孙书记借用他的笔，也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还给他说：“就是这么回事，可总有得有个凭证啊！”

大家一起坐下来，关镇长对几位村书记说：“你们也谈你们的情况，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们说，但无论怎样，这是国家工程，必须保证施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啦。你们身为一村之长，既要为村里考虑也要为施工负责。怎么样，都说说吧？”

“我看不太好弄，现在的农民，张嘴钱，闭嘴钱，你就是动他一根葱，他也向你要钱。”那位六十多岁的老汉说。

“如果没有困难还要你们干什么？”关镇长把话接过来，“人家直接干得了呗！让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协调工作的，说点具体的！”

“那有什么具体的，你没开工谁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老汉也不客气，回敬了关镇长一句。

孙书记立刻站起来，拉着关镇长出了屋子，不一会儿俩个人回来。关镇长接着说：“你看，人家想的多周到！”他把三个信封放在桌子上，“每个人的电话费都给你们准备了，从今天开始，二十四小时开机，谁要是不开机，就别要电话费。”

三位村长伸出粗糙的大手，每人抓了一个信封，当面打开看了看，满意地直点头。

“你们就是没礼貌，不是我说你们，就这信封不能等人家走了再打开呀？”关镇长象训孩子似的说。几位老哥咧开嘴笑了。

孙书记今天是有备而来，还没到中午，他就招乎大家去吃口便饭。关镇长推托有事儿没有去。其他三位也装做有事儿的样子，确被关镇长训了一顿，一个个乘乘地跟着我们去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