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举着两只小拳头“扑扑扑扑”的一通乱捶,口中叫道:“你的手才是五香猪手呢!”
文子衿笑道:“把手伸过来!”唐恬不解,却也把一只手伸了过去,文子衿将她的手指摊开,点着她的手指数道:“一、二、三、四、五,你看,五个手指,这猪手不是五香是几香?”
唐恬笑得打跌,叫道:“谁不是五个手指呀,你倒自个儿数数手指吧。”
文子衿一本正经地伸手握拳,将手指一一弹出,数起自己的手指来:“一、二、三、四、五,五臭,五臭人手。”
唐恬不住的笑,叫道:“果然极臭,臭不可闻,其臭如烂!”
文子衿见她甚为开心,心中大乐,说道:“年前我写对联时认得了一个丑丫头,她的长相极丑,声音却甚是好听,我想她唱的曲子必定极妙,妙不可言!”
唐恬叫道:“你总取笑于我,我不来了,以后我有什么心事,再不跟你说了。”话这样说着,听他夸自己声音好听,心中却也极为得意。
文子衿忙道:“不敢,不敢,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你。”又认真的道:“恬妹,你唱个曲子来听听好不好?”
唐恬想了想道:“好,我就唱个短短的《渔歌子》,这是小时候师父教的。”说着轻轻的唱了起来: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
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她的唱一遍,文子衿击掌大声赞道:“烟波钓徒张志和这一阙《渔歌子》,当真妙极,妙极!雨中青山、天边白鹭、江上扁舟、夹岸红桃,何其清新秀丽的水乡风光!好一幅江南水墨!任它一蓑风雨,我自悠然脱俗,何等冲澹高远、从容自适,好一个‘斜风细雨不须归’!百千载后,某史书载曰:‘上国有女名曰唐恬者,歌若其名,甜而不腻,婉约舒张、迤逦清绝,堪比仙乐,’妙极,妙极,妙之极矣哉!”
唐恬嘻嘻笑道:“你杜撰的‘文氏史书’,只怕要被后人当火烧了呢!”
文子衿故作怒状,叫道:“谁敢烧我的‘文氏史书’,文某定然不饶他!”
唐恬啧啧两声道:“恐怕那时你也成了史书上的人物了,你又怎地奈何得了后世之人?”
文子衿只嘿嘿地笑,唐恬道:“你笑什么!”
文子衿一本正经的道:“我不会活到那时么?他们总不敢当面烧了传世大作‘文氏史书’了吧?啊?”
唐恬“卟哧”一笑,叫道:“那你岂不成了千年老乌——”说到此处,突然想到骂他“乌龟”不好,硬把一个“龟”字忍住没说出来。
文子衿却不饶她,笑道:“呵呵呵,看你人模狗样的,想不到竟把一整个‘龟’生吞活剥了,佩服佩服。”
唐恬拿拳在他胸口击了一记,嗔道:“读圣贤之书的酸秀才便是这般欺负人的么?你且记住,下回打你十拳!”说着扬了扬那其白胜雪的拳头,作状威吓。
文子衿忙作怕极之态,故事颤声道:“不、不、不好,又要‘出蹄’了!”
唐恬捧腹而乐,叫道:“你总把我比成什么了?反正我是什么,你与我在一块,你便也一样儿。好吧,鸡鸣狗跳、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这几句话不经思索,说得太快,说过之后,立时想起话中之意,脸上立时红扑扑、**辣的,羞惭无地,只将头低了下去,叫道:“哎!说错话了!”
这些话文子衿倒不好认真与她分说,只拍了拍她后背,轻轻笑道:“傻丫头!”
尽管说错了话,有些尴尬,但此刻与良人一道,心中却极是甜美。过了一会,她又道:“衿哥,我唱得真的有这么好么?只怕你是‘法螺与马屁齐飞、脸皮共黑夜一色’吧?”
文子衿大笑,持笛待奏道:“不,不,此乃‘实话与赞叹齐飞,娇颜共春花一色’。恬妹,你的歌儿一唱,我的兴致也来了,来来,你将这歌儿再唱一遍,我以笛相和,来他个‘清歌与破笛齐飞,恬妹共衿歌一乐’如何?”说着按商鸣宫,笛声如泄,吹奏起歌引。
唐恬也不推辞,应笛而唱,词牌还是张志和的《渔歌子》,歌词却并非方才的“西塞山”,而是将“钓台”、“松江”、“雪溪”、“青草湖”依次唱了个遍。此时应是寅初时分。夜色沉暗处,城郊荒野,响妙笛清歌,轻风十里僻路。
清歌方住,笛音甫歇。二人沉浸在自己创造的美好之中,心中平静喜悦。过得许久,似乎思想才回到自已的躯壳之中。
唐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心中得意兮:“好了,原来衿哥吹笛之时,我可以和唱,要是……要是以后……该有多美!”想到这里,芳心如入蜜罐,甜美之余,对未来满更是祈盼。
文子衿心中想的却不一样:“此次不幸撞见峨眉惨事,有那么多人看见我手持着血剑立于当场,被错认为凶手之事,只怕不易说得明白。真要说不明白的话,我就一人认了下来,峨眉派要杀就只杀我好了,却是万万不能连累恬妹。恬妹是个孤苦伶仃的的好姑娘,为寻师的事情遭受了不少的磨难,不能再让她受罪了。我一心只想她能快快乐乐,甚至想一生都给她过上快乐无忧的生活,唉,看来自身难保之下,只怕不能如愿了。她此刻看来甚是欢喜,且不必跟她说起这件麻烦事。好在她师父的事有有酒肉和尚、全多金和殷、阳二侠相助,更请得紫霄真人出马,谅来无妨,这却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想到这里,不由问道:“恬妹,江风阁你为何不告诉我,那怪道士就是紫霄真人呢?”
唐恬“唔”了一声,望着夜空中的一朵白云道:“你猜猜看。”
文子衿也望着夜空,想了想,缓缓说道:“当时,你也不确定怪道究竟是不是紫霄真人,另外,你故意不说破,好让他中计,让他帮你做事,要装得象一些的话,就干脆连我也不说,让谭真人更相信你不知是他。我猜得对不对?”
唐恬吃了一惊,刚想说“你是我肚子中的虫子呀!”但想到这话不是很好,便嘻嘻笑道:“不错,要我出题目的话,你就是状元郎了。”
文子衿长长的叹道:“怎的朝中出题的官儿不是你呢?真是当今一大损失,史上莫大遗憾啊!”
唐恬笑道:“好,你且编下去看看,口中喝了油似的。”
文子衿忽然“哎呀”一声大叫,唐恬吃了一惊,忙问:“你怎么啦,衿哥?”
文子衿见她张惶之极,赶忙解析道:“你要我喝油,我不敢不喝,倒是喝得肚子痛了。”唐恬这才知道他又是在逗趣,跺了跺脚,气道:“你再吓我,看我……”
文子衿忙走前两步,唱了个肥喏道:“小生本来无罪,但现在也已知罪,请仙女姐姐千万不要怪罪,小生也绝对不敢再行得罪,就请仙女姐姐恕罪。”
唐恬却作只顾仰起脸望着天际,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心中都在偷偷的笑。
见此情景,文子衿不由轻轻自语道:
良辰清景无由醉。
佳人浅笑,
粉颈低垂,
凭赏皓齿朱颜
已胜万盏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