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衿大愕，说道：“我想甚么你都知道？”素莹道：“那天你身子发烧的时候，‘恬妹恬妹’的可不知唤了多么遍呢。”文子衿被她看穿了心事，有些不自然，勉强笑道：“嘿，我那是担心啊，她不是被你们峨眉派捉了去么？”素莹手里扬着一根青草，又拿近鼻端闻了闻，出了会神，忽然轻轻的道：“你们两个，原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文子衿又是一怔，他与唐恬虽已情愫暗生，却从示想过“一对璧人”这四个字，此刻听了素莹的话，不禁说道：“说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想到唐姑娘身陷峨眉，不知贵派何时方可放人呢。恨不能立时查明真相，看看是哪一个狡猾的凶徒，绝不轻饶了他！”

素莹见他充满怒意，情甚坚决，不由心中也大有慰然之意，点头说道：“只要查出真凶，师伯她们自会放了唐姑娘的。对了，文相公，你是否又想让我去换出唐姑娘呢？”

文子衿望了她一眼，摇头道：“那天挟持了你，实是下下之策，还望小师傅原宥则个。”素莹微微一笑道：“那天的情形，其实也错不在你。唐姑娘在我师伯手上，你也是情急之下，出于无奈啊，我早就不怪你啦。”

文子衿叹道：“真是一个好姑娘！这两天我也想清了，你自找同门去吧，我不能一错再错了，不会以你来换唐姑娘的。”

数天的相处，素莹早已明白文子衿是个知礼守矩的谦谦君子，虽然偶有一两句称赞自己美貌善良的说话，那也是出乎真心，全无半点亵渎之意，听了之后，不知为何心中反而大有甜甜之意。听他“好姑娘”三字一说，不由脸上又是一红，道：“我……也想好了，你还是以我去换唐姑娘好一些，想来掌门师伯也是愿意的。只不过……你此刻受伤未愈，待你大好了之后，便佯作抓了我去换出唐姑娘来。”

文子衿心下甚是感动，说道：“不。现在是两位姑娘一起受累，让你先回去，少一人受累不是更好一些么？”他主意已定，心想决不能再利用素莹来作人质了。

素莹急道：“还是你抓我吧！”想想这话不对，一时大感羞惭，忙又道：“还是以我去换唐姑娘吧。”话音甚急，眼中却有期盼之意。

文子衿摇了摇头道：“小师父，烦你去找一根这么粗这么长的木棍来。”边说边用手比划。

素莹不明他要作甚么，但还是依言在林中找了根木棍给他。文子衿接过木棍，站起身来，笑道：“走吧，我们下山去吧，下山后你就去找逸闲师太，与贵同门会齐。”

素莹吃了一惊，道：“文相公，你还没有大好啊。”

文子衿微微一笑，哈哈笑道：“几天不喝酒，可激发了酒徒的酒瘾了，”说着举棍一指，又叫，“且举青杖沽酒去，直饮江河到日边！”大有豪情胜慨之态，素莹也被他引得一笑，说道：“这酒，真有那么好么？”却见文子衿手按胸口眉头急皱，惊道：“文相公，你真的还不能走啊，便是要走，也待迟两天再说吧。”

文子衿忍住了痛，笑道：“嘿嘿，我这‘西子捧心’有些不伦不类，大有‘东施效颦’之态是吧？”

素莹急道：“你还自顾说笑呢！先等身子大好了再下山啊。”

文子衿嘿嘿一笑，道：“你们佛门中人，那儿知道酒的好处？我这点小伤，三杯下肚，两个时辰后便全好了，你硬要我呆在这山林中，只怕两个月也未必能好。走吧。”

素莹从未下过峨眉山，那儿知道他这些是胡言乱语，却也是将信将疑，只得道：“若酒真有那么好，我去给你买上两壶，也是一样啊。”

文子衿瞪了她一眼，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喝酒得讲个心情痛快！这心情一好啊，有病也成没病了，要是一个人喝闷酒，没病倒要闷出病来。因此我要下山找人喝酒去，喝酒就是治伤啊，懂了吧？”

素莹拗不过他，只得依他。文子衿拄着木棍走在前边，一步一蹒跚，走得甚是艰难。素莹双手扶住了他一支手臂，两人慢慢的往下山的路上行去。这一段山路并不甚远，两人却走了许久。

甫到山脚，却见三骑迎面而来，五人一打照面，均是一愕，那三人大喜，其中一人数声怪笑道：“这回且再来看看这小贼的神功！”这三人正是泰山派门人，说话之人右腕紧缠白布，正是被文子衿斩去右掌的阎赞国，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人叫陈五子，另一人叫庄汉平。泰山派众人奉了赵兼诲之命，分头四围查探找寻文子衿踪迹，并曾吩咐下去，见到文子衿便格杀。这三人都知文子衿重伤之下，便是一个不懂武功之人，也可将他杀了，是以一见之下，心想可以得报足下之辱的大仇，不禁喜出望外，大声呼叫。

文子衿一声苦笑，回头朝素莹道：“小师傅，你走吧，我应付得来。”

素莹道：“那人很坏的，你要小心，我们峨眉派和泰山派素来交好，我不便和他交手。”她却没有细想，峨眉与泰山两派交好，她却反而叫文子衿小心。文子衿叫他离去，这话她没有听，只陪他静静地站着。

那边泰山派三人傲骑马上，得得而前，阎赞国叫道：“哈哈哈，峨嵋派的小尼姑，你竟与这小恶贼狼狈为奸，可给咱们抓了个现成，看你还有何话说！”

素莹气得脸上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子衿大怒，高声喝道：“臭贼，你胡言乱语什么！没的败坏素莹小师父的名声，是何居心！”说得这两句，胸口又是在大痛，一手按住前胸，皱紧了眉头。素莹忙问：“你怎么了，内伤又痛了吧？”文子衿宽慰的一笑，示意她不要紧。

“哼哼！”阎赞国冷笑连连道：“如是没有私情，小恶贼你又何以会替徒家分说；如是没有私情，峨眉派与你们是大仇家，她又如何会搀扶着你，她又如何会脸现急切神色！”脸上现出鄙夷之色，左手却按实了剑柄。

素莹浑身颤栗，几欲气晕了过去，口中只叫：“你……你……”却说不出另一个字来。

阎赞国哈哈一声，脸上却殊无笑意，说道：“你甚么，你甚么？说不出来了吧？事实就在眼前，我师兄弟便一剑杀了你，想来逸闲师太也不致怪罪，反会谢我们替她清理门户吧，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干笑，直若鬼哭狼嚎。

文子衿低声道：“素莹，你快快走吧，我便死了，也不能累了你。你的照顾之德，小生唯有来世再报了。”心中明白，若在平时，他自是不怕对方三人，可如今重伤未愈，便只是阎赞国左手用剑，他也未必敌得过对手。

素莹听他说出这等话来，脸色坦然，知他话出心声，心中不由感动。此刻更不相信文子衿是穷凶极恶的杀人凶徒，便静静的道：“不，素莹也不是这样的人。”文子衿见她情甚坚决，也就只好由他，不再多言。

阎赞国高声叫道：“不知羞耻！你们这般卿卿我我，做给谁看？说吧，你们是自己了断，还是由我来动手？”

文子衿悄声向素莹说道：“我行动不便，这生死关头，你尽展所学，想法自那年纪最小的人手中把剑抢了过来。剑一到手，你便交剑于我，尽快退到我身后。”素莹想了想，道：“好！”

文子衿又低声道：“你须得骗他们一骗，只说你与我是仇敌，站到他们一边去。”

素莹悄然道：“这样不好吧？手段不太光明正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