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冲出的数十人皆不似江湖打扮,这些人的气势不小,但胆量却实在是小得很。有几个看到南荣平血红的脸已经打起退堂鼓,手里的长剑也几乎握不稳。胡大刀扫视四周,一眼便看出这些人武功平平,刚要发作便被项青拉住。
“诸位看上去不象是绿林强人,怎么也这般对待我们三个手无寸铁的路人?”项青对人墙后一个管家打扮的干瘦的老人施了一礼,抬头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这里离永安不过三十里,地处偏僻却也幽静,从这些树林的年月看来,至少也有个三五十年的光景了。
管家模样的老人盯着项青一行打量了半天,这才伸着脖子钻回林子里,临走时给旁边的人丢下一句:“在这等着,不要轻举妄动,我去禀告少主。”
“靠,哪有这么不讲礼貌的!”南荣平早就看出这些人的胆怯,于是挺挺腰竿,伸出手指掂了掂其中一人的长剑。这些人的剑只是些花架子,自然是没有多少分量。南荣平撅起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朋友们,拿了片铁皮就出来吓唬我们啊?瞧瞧你们的那点水平,你们也不看看,本少爷的佩刀可是长三尺三,七七四十九斤的真家伙。你们还是收起这些玩具吧,哈哈!”
胡大刀眼看南荣平背着他的大刀炫耀,心里也担心得很。项青对他笑笑,示意他随之任之,没事。胡大刀点点头,但心里还是为南荣平捏了把汗,那毕竟是重达半百的家伙啊!
南荣平的话显然让那些人心里没底,站在他面前的两个甚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南荣平心里大爽,把水囊包袱往胡大刀怀里一塞,三下五除二地把寒光大刀从鞘中拽了下来,七七四十九斤的重家伙在南荣平手里打了个颤,“咣当”一下倒头向其中一人歪去。那些人倒也眼疾手快,退出两步之后刚好躲过。
“怕了吧?光气势大是吓不到人的,吓人是靠实力滴!”南荣平脸不红心不跳地摆了个姿势,两手拄着大刀,那把大刀落地有声,地上坚硬的泥土一声微响,刀尖早已入地三分。“妈啊,这家伙倒还真的有几分重量!”南荣平心里惊讶,面上却没有半点惊慌,他知道,连胡大刀都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说明他们没有什么本事。再说了,即使他们再有能耐,不是还有项青呢?
周围手持长剑的人面面相嘘,都把目光放在怪里怪气的南荣平身上。
项青撇撇嘴,只当好笑。胡大刀也看出南荣平狐假虎威的实质,若无其事地灌了两口清水,整整一只水囊的水咕噜咕噜几声的功夫全部进了他的肚皮。
“你们当家的怎么还没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走了,我们……走,走,走……靠,轻轻一下就插了这么深,你们看到了吧?这才叫实力!”南荣本来想把大刀拽出来再威风一番,哪知道那刀头入地,想拽出来却比想象的难了许多。尴尬地看看四周,南荣平指着刚才退后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俩也进去看看,你们当家的再不来,我们可真的走了。”
那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看,盯着南荣平身后的项青二人嘀咕了几句,一脸的为难。
“既然来了,何必要急着走呢!”一声浑厚的男中音从林中飘来,周围的小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项青等人寻声望去,只见树梢微晃,风声一抹,一条黑影从树林深处虚实交替地闪动。这黑影在南荣平面前一顿,脚尖在南荣平面前点了两下,听得“当当”两声,项青面前黑影一闪,多了位三十上下的中年人。
“哇呀!”南荣平一声怪叫险些栽了出去,勉强站住脚之后刚要发作,却见那柄寒光大刀已经没入土中,只有一只刀把还露在地面以上。
“不知几位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中年人一脸微笑显得和和气气,谈吐之间面不红气不喘。
“我们三人正要去洛阳,途经此地误闯进来,应该是我们冒失才对。”项青拱手回了礼,胡大刀也友好地对那人笑笑。
“哦,既然是江湖上的朋友便请到寒舍一叙,吃几杯水酒,也算交个朋友。”
项青没来及说话,那中年人仿佛看透了项青的心思,笑道:“这几天天气反常,赶了一天的路应该是累了。再说,既然大家有缘一聚,也没必要这般不给我面子吧?”
“那倒不是!”项青礼貌地又是一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啊,在下李安,祖上世代行商。经常行走江湖,所以也略懂一些防身的小把戏。”李安正在说着,管家模样的老人气喘吁吁地从林中小路上跑来,边跑边说道:“少主,已经按您的吩咐收拾了房间,晚宴也已经差人准备去了。”李安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项青说道:“不知道如何称呼几位?”
“在下项青,这位是胡大刀兄弟,至于你身后那位……”项青看了看两眼冒火的南荣平,笑道:“他是在下的朋友南荣平。”
李安对胡大刀点头打了招呼,回头看向南荣平,笑道:“项少侠这位朋友倒是很有意思。啊,对了,几位一定累了,先到舍下吃些水果,今天的天气可是特别的热啊。”
项青和胡大刀还了礼,李安也毫不推脱地在前面带路。
“喂!”南荣平给胡大刀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周围的人都纷纷跟着走了,只有他还在拼命拽着那把大刀。
项青在胡大刀耳边说了几句,头也不回地跟了进去。
胡大刀蹲在一旁,不说不笑不动手。
“胡大哥,帮帮忙啊。”南荣平看看周围无人,终于露出讨好的嘴脸。
“你不是说自己的臂力不错的么?”
“嘿,嘿嘿……”南荣平做了最后一次努力,那大刀动也不动,故作惊讶地说:“我有说过么?”
“项少侠让我告诉你,江湖不是儿戏,游戏江湖是需要实力的。”
“有没有搞错,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南荣平连个师傅都没有,还实力呢!”
“实力是要靠努力的,你吃不了苦,当然没有实力。”胡大刀指着地上只能看到屁股的大刀说道:“在武功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之前,要先锻炼自己的身体,否则你连基本的武功都练不成,在江湖中也只是一个跳梁小丑,永远无法直起腰竿走路。更别说成为武林高手了。”
“哎,你以为我不知道?”南荣平无力地坐到地上,两手扣着刀屁股说道:“如果我能学会项兄弟那个什么七绝剑,我还用这么惨西西的么?”
“七绝剑气?这种上乘的武功我都不能练的。算了,看来跟你是说不通了。”胡大刀把南荣平推到一边,两手握住刀把“嘿”的一声闷喝,那大刀终于缓缓地升出地面。刀身完全脱离地面的时候刀尖一颤,发出嗡的一声。抹掉头上的急汗,胡大刀头也不会地抗刀而去。
“胡大哥!”南荣平挠着头,尴尬地问道:“身体要如何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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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处水声潺潺,李安遣散了左右,对着项青等人侃侃而谈。这间宅子三进三出,依山而建,院**引三处暗泉之水,泉水甘冽可口。宅**有大小房间二十余间,其中不包括主厅、辅厅等。之所以建在这偏远之地,是因为家中生意上的往来大多会经过这里,有一处宅子总比餐风露宿来得安全。
“几位请。”李安带头走上一条迂回的走廊。这条走廊如同水蛇般盘旋在水池之上,一直通向不远处的主厅,只见主厅上有一处镏金大扁,上书“依竹居”三个苍劲大字。整条走廊青瓦盖顶红木为栏,池中碧水盈盈飘了一些浮萍,不时地从浮萍下探出一张圆流流的小嘴,稍微一有动静便轻微的发出哗啦一声。
“看不出,李官人倒是风雅人士。”项青留意到水里长相特殊的红色小鱼,这整个院子不象是临时的中转站,倒更象是特意避世隐居的好地方。
“项少侠见外了,我们以兄弟相称便是,官人二字只有那些标新立异的商人才会喜欢。其实,我李某并不喜欢这依竹居的布局。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家父的意思做的。”到了走廊的尽头,李安侧身,做了个象征性的手势,“项少侠这边请。这里就是大厅,我们在这里稍作休息,其他的就让他们去张罗好了。”
这大厅异常的宽敞,虽然地处树林之中,光线却也特别的好。正堂的墙上挂了一副苍劲的丹青,一个巨大的“龙”字草书如真龙潜海,又有如猛蛟突起。
李安把项青等人一一安排了坐下,又寒暄道:“几位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如果有兴趣,大可以多住几日也无妨。”
“李大哥,我们有急事在身,恐怕不便叨扰。”项青赔了个礼,笑道:“这样吧,办完事之后如果有空,我们一定再来拜会。”
“那个……我可不可以说句话?”南荣平插嘴道。
“这位……”李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南荣平的名字,这才赔上笑脸,“南荣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否则却是显得见外了。”
“我想问一下,呃……有没有什么水果一类的?肚子里喝得全是水了,嘴里仍然渴的厉害。”
“啊?啊,有,有!”李安脸上的惊讶一闪即逝,立刻高声喊道:“管家,让厨房送一些新鲜的水果来,要快!”
南荣平没有看见管家的身影,但确实听见管家应了一声。他回过头时不经意地在李安脸上扫过,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多久的功夫水果端上来,瓜果梨桃样样皆有,而且个个水灵,勾得南荣平口水大盛。
“李安兄弟,我可以这么叫吧?”南荣平抱起一只足足有自己脑袋大的鸭梨啃着,下巴上啪嗒啪嗒地滴下不少的水,嘴里问道:“如果这里是你老家老爷子让建的,为什么你住在这?”
“南荣少侠这话说的,人家自己的宅子,为什么不能住这里?”胡大刀插嘴反驳了一句。
“那不是你的宅子,你现在又跑进来?”南荣平针锋相对地瞪了胡大刀一眼。
“呵呵,其实是这样的。”李安拍拍手,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怀里抱了一只黑光闪亮的木盒。李安身手打开木盒,强烈的金光耀人眼目,竟是整整一箱的金子。与此同时,那些消失的长剑纷纷从各个房间里涌出来,指向项青等人。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
南荣平惊得话也说不出,刚才项青交代给胡大刀,胡大刀又交代给他的话全部都忘了。
“我李安知道,心里头有事连饭都吃不香,所以我们开门见山。”李安衣袖哗啦一抖,手里多了厚厚的一沓银票,说道:“胡大侠,你可还记得西域的那个半死老头?”
南荣平和项青都是一愣,双双看向胡大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大刀警觉地坐直了身子,他从来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记得的,我就是那个老王八的儿子。”李安抖抖手里的银票,说道:“那个老鬼半个月前被我杀了,他把本属于我的东西交给了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东西,竟然把那么好的东西给了你!那把黑木剑应该是我的,你知道么?如果你们能交出来,这里的金子和银票随便你们拿。”李安的身体随着语气的变化而不停地扭动,鼻腔里不时地发出古怪的冷哼,说道:“如果你们不交,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话音未落,身后的那些长剑唰唰一抖,凌厉的气势和树林外的时候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把剑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个小王八砍了自己的老王八爹?”南荣平问道。
“恩?哈哈哈哈……武功平平,胆子倒是不小嘛,有趣,有趣!”李安看着南荣平冷笑两声,一张原本和气的脸顿时被狰狞取代,“南荣少侠,你看你的脸气的,跟猪肝差不多了,没必要嘛。只要大家合作愉快,吃照吃,玩照玩,不是很好?”
周围的人轰然大笑,个个都指着南荣平的脸笑得前仰后合。南荣平只觉得胸口闷热,无名之火熊熊燃烧,一直把自己的脸从血红烧成的黑红。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李安,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只是手里纂着的刀被项青扣得死死的,根本拽不动。
“交也可以,我们想知道你得到它以后要干什么。”项青不稳不火地说道:“既然是生意人你应该清楚,杀掉我们根本不划算。”
“少主,要不我叫人来严刑拷问?”一直很少说话的管家也凑上来。
“滚!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软骨头?!”李安完全撇弃了虚伪的嘴脸,彻头彻尾地表现出他的本性,高声叫道:“我不怕告诉你们,那把木剑值十万两黄金,不管你们说也好,不说也好,我都会得到它。”
“为了钱?”项青满脸疑惑,仿佛对李安的答案很失望。
“当然是为了钱,你们认为还有什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谁不是为了钱?金钱就是权力,金钱就是尊严,难道你们不知道么?”
“既然这样,我想知道出十万黄金买一把木剑的人究竟是谁。”胡大刀说道。
“告诉你们?哈哈,做梦!”李安身形一跃飞身而起,身后那些手持长剑的人齐声一喝上前两步,把南荣平一行围在了中间。
“怎么办?”胡大刀问道。
“保护好南荣兄,我来开路!”项青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说道:“来吧!”
项青右手一抖抖出一抹紫光,突然间胸口一阵巨痛,软软地倒了下去。
“项少侠……你们……卑鄙!”胡大刀倒得更快。
“嘿……嘿嘿……”南荣平以令人乍舌的速度反映过来,举起双手,给了李安一个甜甜的充满善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