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如蘅两人到前面,皇帝还没回来,只各府里的女眷和孩子们在,皇帝此次出宫,一个妃嫔也没有带。位置早安排好,隔着一筷的距离,玄烨和承欢倒也算是同桌而坐了。
但是,承欢却没有看他一眼,而是问福全:“二哥哥,你什么时候下场?”
“总要明天了。”福全回答,“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承欢笑答,看他疏离,大约知道他是知道了事情原委,心底终究有不忍,低头,轻轻一句,“对不起。”
福全一愣,终究握住了她的手:“我信你。”
“你……”承欢皱眉,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把他牵连进来,思虑片刻,到底还是挣脱出来,“你不懂,别牵扯进来。”
“可是……”福全想要说什么。却被承欢一句堵住:“他是你弟弟。”话中的意思已是明了,总不能为了她,伤了弟弟,背弃了爱新觉罗。若是她果真爱他,便是背弃,也算值得,只是,她不爱,更不想与他为敌。如此,他倒是个无谓的人。手,不禁用力。
承欢不妨他如此,一时没在意,痛呼出声。
“欢儿!”玄烨本就一直听着看着,如今听她痛呼出声,忙夺了过来,手上竟是红了一片,渐渐显出淡淡的碧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福全也不知自己竟用了这么大的力,看着她手上的伤,也是不忍。
承欢抽回被玄烨握着的手,让他坐好。感觉到不少视线看过来,也不便再坐着,带了云烟下去。那边已经传来马蹄声,福全、玄烨两人只好坐下。
走过耿精忠身边。承欢听得一声轻笑。脚步顿了一下。到底没有停下。离了帐篷。回帐寻了药膏涂上。这身子。还真是容易受伤。想想也对。为了能适应这围场地血腥。前两天她就开始服药。抑制她地晕血症。这大约是副作用。接受不了太大外力地挤压。想着还有事情要做。便也不坐了。叫了几个小太监。在营外坡地下布置了一个小靶场。不管会不会暴露她留宿在他帐中地目地。她只想让他在最短地时间内学会自保方法。
一切布置好。才安静地坐下来。发现。景色还算不错。高低起伏地小丘。碧绿一片。远处。能见着漫山遍野地红枫。红艳艳像是一片火海。近处。却是安静。丈宽小河从流过。潺潺地水声。比以往在府中、宫中任何一处听到地都要悦耳。欢畅地流淌着。清澈见底。竟也能看到鱼儿在水中游玩。甚至。有逆水而上者。真真调皮呢。从荷包里拿出一颗弹珠。瞄准。只轻轻“噗”一声。一条鱼已经被打晕。一道黑影闪过。于流动地河水中取鱼仿若囊中取物那般轻松。看着身旁一动不动地鱼。她开口:“三师傅。说不定我可以当个很好地渔夫。”
“如果他愿意陪你隐居。”清冷地声在耳边响起。四周却没有人。却隐约能闻到淡淡地药香。
“生气了?”她问。
“格格是在玩火。”
“我以为你会说找死。”
“不会。”
一切的对话,都用腹语。更有心语,不会,是说她不敢死,还是他不准她死?直至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三师傅为什么会搅和进来,除了医术,他分明不懂人心。就若在她昏迷的时候告诉她身世的真相,根本不知道那样混乱的状况下,会让她乱了心神,大约还简单地认为她会高兴吧?若不是他医术高明,只怕那一次,她便……或许更好。只是,如今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一个麻烦呢,让他走,他定是不肯,大约也是不能,难道要她……
“怎么在这?”玄烨站在山坡上,看她一个人坐在河边,问。有些担心,不知她方才和如蘅说了些什么。
承欢站起来,看后面还跟着一群,招呼他们过来:“你们来围场可以打猎,我只好自己寻些乐子。愿意陪我吗?”
“要玩什么?”福全看着河对面的鹄子,大约已经有了数,只是,鹄子却要比一般的小些。
承欢击掌,立刻有侍卫拿了东西过来,人手拿了一柄。
“可别随便乱动,里面有十枝箭,轻轻一扣,便能射杀百步之内猛兽。”承欢先提醒,见他们都慎重起来,才拿了一柄示范。
……
片刻的时间,她仿佛只是静静地站着,和对面的鹄心已经全都插上了一枝赤翎短箭。
众人惊讶。承欢转身,笑得淡然:“这是我府里的侍卫改装的诸葛连弩,轻巧,射程也远,而且省力。我现在就来教你们用。”招呼几人过来,一一说明握法,看准心的法子……
讲过一遍,众人跃跃欲试,承欢便退到一边,把自己的弩交给侍卫去装箭。果然……五个靶子上,只福全、耿精忠两人的鹄子上有一两枝箭。
承欢轻笑:“我说过了,一定要看准心的。我能不看便瞄准,是因为我练了两年了。初学者可是必看准心的,寻常射箭,不是一样看吗?”
侍卫捡了箭过来,承欢又教他们怎样装箭,再说过一边要领,才让他们去射,慢慢就有了准度,不过两个时辰,竟都能学会了,还果真都是天才……虽然,比她差一点。
等几人终于罢手,承欢已经备好了午膳,早过了午时,那边前营,又有哨响,下午的狩猎,开始了。
“我已经向皇上请过旨了,放心。”这话,是对玄烨说的,“皇上说让你们好好学,明天允许带着上场,夺了头筹,额外有赏。”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完美的隐瞒方法。
众人欢喜,放心地坐下用膳,用过山,鹄子已经换过一批,继续练习,到黄昏,福全、玄烨、耿精忠三人已能百发百中,很有些得意。承欢也不打击他们的信心,一起回去。皇帝也已经回营,通知晚上开篝火宴会,猎了不少野兔、鹿。承欢是不去的,肉都是当场烧烤,她可经不起那样的血腥,倒是皇帝惦记着,让人送了支鹿腿过来。趁机一问,才知道,是阿玛夺了头筹,一位蒙古亲王得了第二,其次才是吴三桂。
宴会持续的时间长,孩子们早早地被遣了回来,宴会还在继续,载歌载舞地很是热闹。睡,自是睡不着的,耿精忠、费扬古撺掇着要出营去,却被如蘅留下,劝了几句,不愿回帐,只好去请了如蘅,让她想些法子。京里的阿哥格格们都是认识她的,几个蒙古来的阿哥、格格却是不认识,上午匆匆一见,没有看清模样,便已经走了。
如今,在二阿哥的帐篷里集结起来等着,说话之间,时不时都往外面看。未见其人,却先闻齐声,娇俏俏带着几分不满:“把我当作什么?他们闹着要玩,把我从床上拉下来。”
掀帘而入,一袭紫影,含笑带嗔地扫过一眼众人,落在耿精忠身上:“世子就是会惹事,这样晚,还不回帐歇息。”
耿精忠笑得有些无赖:“在宫里关了两年,难得出来,还不好好玩一趟。”
“现在晚了,能玩什么?”承欢瞪了他一眼,在福全身边坐下,“如今既然都聚在一处,不若就玩布库好了,也不用另外布置什么。”
“好是好,总要拿些彩头出来。”福全道。
“不若如此,咱们各自出些彩头,就用挑战制好了,最后在场上的人,得了所有的彩头。”承欢道,“这样,也算是赢了所有人的一个见证。”
“这主义好。”福全点头,率先拿了一柄匕首出来,其上镶嵌各色宝石无数,在灯光下,五彩斑斓。小李子忙拿了托盘装上,绕了一圈,不过都是各自身上佩戴的玩意,多以玉佩、匕首为主。
如蘅又道:“这里也有几位公主格格,总不好让她们也和男子一般。”她这便是存心激承欢下场了,到了围场之后,她还没有怎么露面。明日这些小一辈上场,那几位蒙古格格可都要下场的,皇帝虽说不让承欢下场,到时为了大清朝的面子,免不得要派一个人下场,她骑术可以,箭术便是差了,弓都拉不开。
“就是。”齐齐格站起来,“我也想玩玩,可不想干看着,又打不过哥哥们。”最后一句,引了一众笑。
“那我陪格格玩一场可好?”承欢懒懒地歪着,笑问。
“你?”齐齐格有些不信,“不是我小瞧你,被二阿哥一捏便伤了手,阿玛吩咐我不准伤人的。”
“倒提醒我了。”承欢这才坐起来,“先说好,这比试可只是玩玩而已,万不可认真。真要较劲,明儿狩猎时再说。”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衣裳,走到场中央:“承欢不才,首先应战了。”
齐齐格见她如此,立刻上场。她向来鞭不离手,一上场便甩了一下,“啪”一声,声音沉闷,厚毡上刻了一道痕。
承欢笑得淡然:“来者是客,格格先出手吧。”
“等等!”却是玄烨站起来,从腰带下面拿出鞭子,要给她。
承欢却摇头推拒。玄烨担心,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格格太狂妄了。”齐齐格动了怒,一鞭招呼过来。承欢脚下一点,已经让开,齐齐格这才知道,她是会武的。手下,更不肯留情,一鞭鞭连续地招呼过来,而承欢不仅躲,还能抽空戏弄一番,十几个回合下来,就把她的头饰取了过来,“格格可认输?”
“才不会!”齐齐格一鞭往上甩去,缠住了她的脚,狠狠一甩,眼看着就要砸到地上,已经有人惊呼出声,鞭子,却突然断了,众人只见一个紫影闪过,定睛时,齐齐格的咽喉已经被扣住,尖利的黄金护甲紧紧地掐着她的喉咙,而承欢的眼中,满是狠厉,齐齐格吓了一跳,还没有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动作的。
“格格不知道吗?我呢,最恨输的!”承欢笑得邪佞,募地松手,齐齐格一个踉跄,心内又气又恼,看她转身,又攻过去,只是,转眼之间,眼前的人却不再了,“格格后面!”她的丫鬟提醒,回头,看到她腾空于空中,下势迅猛,眼看着手肘打到她,已是躲不过,只好闭上了眼睛。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却有强劲的风至耳边吹过,吓得她叫出声来。
承欢轻笑:“我说过,来者是……。”
“你太狂妄!”话没说完,倒有银光闪过,直冲她面门而来。
承欢下腰让开,脚下一转,已在另一边站定,手里已然有一柄软剑:“格格真体贴,明知我最擅长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