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探诡谋
作者:雨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02

不一会,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原来正是去媚香楼搜索的锦衣卫返回,向张指挥使报告来了。但同时也正好使莲儿获得了阮大铖等人的位置,莲儿趁乱迅速潜近……

只听那些锦衣卫纷纷向张指挥使报告,内容大抵便是没有找到与案发现场相同的金子……

一名锦衣卫正说着,忽然一低头看见地下放着一个打开的红绸小匣,里面满满的,正是所要寻找的那金子,不由得一阵惊喜,问道:“哎?怎么全在这里……”阮大铖尴尬地咳嗽了起来,田仰则转过头去,只有张指挥使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大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早已另行破案了!”

“哦!大人高明,贺喜大人!”一干手下立即松了口气,“却不知凶犯是谁?”

“嗯!这个嘛……本大人还要放长线吊大鱼,暂时天机不可泄露!”张指挥使说这话的时候,狡猾的眼珠四下乱转,脸上连红都不红一下。

众锦衣卫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又是一番恭维。

不料张指挥使却口气一转问道:“你们黄金没发现,难道就没有别的收获和别可疑之物吗?”

“这个……”其中一个属下连忙靠近说,“本来是想找点别的什么……证据,但那里有一大帮知名文士在场,弟兄们怕有所触犯,所以只好……”

张指挥使骂道:“你们难道忘了咱们是干啥吃的?一群废物!下去吧……”

这时一名带路的田仰手下士兵上前,欲语又止。

张指挥使反应很快,马上问道:“嗯?你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那士兵嗫嗫道:“是……大人!小人与大哥们一道参与了搜查,发现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匣子里,竟藏着这件东西,像是有些蹊跷,于是就拿来了……”说罢将东西递上,原来却是一方手帕,上面还有一首诗。

张指挥使看了看道:“光这个?里面没包什么东西?那有什么用!”说罢挥了挥手。

身边田仰却道:“且慢!拿来给我看看……唔,这好像是侯方域的写的一首反诗!”

“反诗?”张指挥使立即来了兴趣,“快拿来给我!”

张指挥使开始仔细揣摩,阮大铖也凑了过来……

原来,这竟是方域留给香君的那首“临别赠帕诗”:

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

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阮大铖看后思索一阵道:“这首诗格调的确与众不同,隐含咤叱风云之霸气!然而从表面上看,鄙视科场,想当英雄,还谈不上是反诗……”

张指挥使闻言,脸上立即显出一丝讽刺表情。

田仰也掩饰不住失望,但他还是追问了一句:“圆海兄不会这么说一句就算了吧?”

阮大铖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嘿嘿嘿嘿……知我者,果然百源兄也!要把这首诗说成是反诗,其实也不难!只是还要再加上两首才行。”

“哦?”这么一说,连张指挥史也听出兴趣来了。罗织罪名,原来还有这样的高手?

阮大铖继续说道:“这要加的第一首诗便是晚唐章碣所作的《焚书坑》: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有了这首诗,我们就可以用‘竹帛烟销帝业虚’来影照‘大江歌罢掉头东’,表示此人将‘掉头’不再支持帝业;同时,再用‘刘项原来不读书’来影照‘邃密群科济世穷’,表示此人不再着意于科考,想做新的刘项。这样,反意不就出来了吗?”

“高明!阮先生不愧为东厂元老!”张指挥使开始服气,“不过,似乎力道还不够……”

“嘿嘿,不错!如果单单这样,难免会让人感觉有些牵强!”阮大铖摸着自己的胡子一笑,“但如果再加上一首,联系起来,那就不同了……”

张指挥使与田仰一起问道:“哪首?”

阮大铖先喝了一口茶,细细地品了一下味道,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李香君房中有一幅《寒江晓泛图》,图中便有这样一首诗:

瑟瑟西风净远天,江山如画镜中悬;

不知何处涸波叟,日出呼儿泛钓船。”

田仰道:“不错,是有这么一首。但这又有什么问题?”

阮大铖笑道:“若放在平常,诗句或许原无问题,但问题出在眼下时势。当今流寇李闯崛起于西北,其势已大,渐行东侵,岂不是恰如‘瑟瑟西风净远天’?而‘江山如画镜中悬’,则暗示今上江山岌岌可危,帝业已如虚幻;再看下面‘不知何处涸波叟’,‘涸波’者,平定天下汹汹之新主也!而最后更妙:‘日出呼儿泛钓船’,‘日出’者,‘少阳’也!五行属‘木’;‘呼儿’者,‘子’也!以‘木’配‘子’,岂不就是个‘李’字!分明暗示天下将由流寇李闯所得,反意昭然!呵呵呵呵,这两首诗互相一对照,那姓侯的‘谋反之心’估计也就坐实了!”

田仰、张指挥使纷纷点头。

“既然能够坐实,可否知会应天府尹,发出追捕文书?或者,张指挥使,你立即派人全城搜捕!”田仰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而阮大铖却摇头道:“哪那么简单?谋反与否,最终须有皇上定夺。姓侯的一干人等交游广阔,我们这么解释,他们也可那么解释,皇上若不点头,只凭两首诗,应天府怎能抓人?张指挥使也将有所不便。如今之事,只能暂且告一段落。”阮大铖出了一大堆主意,最后结论之时却忽然打退堂鼓,可见不是一般的狡猾。或许也是顾虑到了方域临走时的一番威胁之言吧?

田仰却并不甘心,起立道:“圆海兄之言,我都记下了。我不日将启程往淮上而行,一旦有面圣之时,便上达天听试试!那姓侯的父亲侯恂在朝中还属待罪之身,以今上的脾性来看,如果再加上他儿子的事,只怕他这辈子就出不来了……对了,张指挥使能否把那手帕罪证交给田某?”

张指挥使阴阴一笑道:“这个嘛……本指挥使也要留作证据!并且还要把那幅寒江晓泛图弄过来……但田大人请放心,田大人何时动身,请留下一个准信,本使也可以与大人同路北上,那时还有的是亲近的机会!”

“哦……呵呵呵呵!”田仰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立即与张指挥使议定了结伴北返的日期。随后,两人起身告辞。

临走时,张指挥使似乎还有什么疑虑,把阮大铖拉到门边问道:“阮先生,那首《寒江晓泛诗》真能那么解释,最后江山归李闯?”

阮大铖摸着胡须,深不可测地答道:“张指挥使应是明白人,还用问得那么仔细吗?”

潜伏在暗处的莲儿听到这里,趁田仰和张指挥使带队往外走的混乱机会,赶紧退身而出,悄悄来到一处院墙下,仍旧搭上钩索,一跃而过!

此时安全来到院外,又庆幸获知了重要情报,正要松一口气,忽然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站住!阁下都知道了什么?”

她不由得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