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知道身后那人这时一定已拿剑指着她了,好在她钩索还搭在墙上,于是手臂一叫力,身子不可思议地凌空而起,再发出一枚暗器……
“叮!”地一声,那人格掉暗器。但此时莲儿又换了个角度跃下,与那人面面相对。她定睛一看,原来正是锦衣卫张指挥使。
此刻莲儿落下之地正是墙根底下的黑暗处,而张指挥使则迎向月光,只见他一张惨白的四方脸,剑眉星目映得特别清楚,手中利剑寒光四射,封死了莲儿的前三路,而瘦高的身躯则发出一种凛人的气势,那是内家高手才能感觉到的……
莲儿明显地感到自己的气势不足以压倒对方,为了挽回劣势,她开口喝道:“好狗不挡路,何况是鹰犬?”
不料对方丝毫未被激怒,反而更轻松了:“原来翻墙越户的竟是一位姑娘……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莲儿因白莲教中有“戒偷盗”的戒律,此刻被对方直指为贼,有些沉不住气,低喝一声:“找死!”立即出剑!
双方交换了一招,莲儿只觉对方力道之大,震得自己虎口发麻,心中震憾更为强烈。正在紧张之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压低嗓音的呼喊:“莲儿别慌,我来接应你!”原来是方域已经来到左近。
莲儿心中暗喜,却又知道方域武功不如自己,担心他的安全,忙道:“侯公子小心!对方武功不弱!”
方域心中暗自嘀咕对方怎么只来一人拦截?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绕到张指挥使身后,准备夹击。
其实就凭莲儿与方域两人,此刻也不见得就能讨到便宜,但方域知道时间紧迫,等院里再出来一大帮人就来不及了,因此冒险进击,只求策应莲儿,一击而退!
但张指挥似乎对这前后夹击阵势大有顾忌,急忙抽身侧闪,也给莲儿让出了一条路。莲儿于是虚晃一招,趁机脱身,与方域成为并肩之势。二人不敢恋战,立即抽身撤退,而那张指挥使也似乎另有急事,竟不再赶来,反而消失在黑暗之中……
莲儿拍拍胸脯道:“真是好险!可他看上去竟好像有些怕你?”
方域并未经过真正的高手相博,哪知其中利害?于是洋洋自得地说道:“本公子乃是福将!所以莲儿你跟着我,处处都会逢凶化吉。”
莲儿暗自回忆,却发现他这句话还真是不假,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心中一暖,便抓住方域的手道:“那莲儿可就托福于公子啦!”
方域笑谑道:“既然要托福,怎么不叫我‘夫君’?”
“哼!”莲儿立即狠捏了他手心一把,“有了香君,还看着碗里,占着锅里!”
“哎,话不能这么说!”方域趁势将她揽进怀里,“喜宴之上,大家不是把你和香君称作‘并蒂花’了么?既然是并蒂花,怎忍心分开,当然是要一起采摘啦……”
“真是个采花贼,采花贼……”莲儿粉拳连续轻捶方域的胸口,方域只觉心猿意马,手脚开始不老实。“我们快去找香君吧,别让她一人在那里。”莲儿赶忙提醒道。
“是啊,快去!”方域这才收敛心神,与莲儿一起回到香君隐身处。
莲儿把听到的情报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方域讽刺道:“想不到阮大铖凭借几首诗就能罗织罪名,嘿嘿!只可惜他生错了时代,崇贞皇帝并不是搞文字狱的高手,倒是埋没了此等人才!”
“可是,你赠我的手帕诗怎么到了他的手里……侯公子!”一旁的香君却摇着方域的手臂,一脸忧愁。
方域赶紧拍拍她肩膀道:“没事,一定替你拿回来!”但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急道:“哎呀,难怪张指挥使匆匆而去,会不会是再返媚香楼,去抢那幅《寒江晓泛图》了?”
莲儿也道:“对!我们应该去截住他!”
香君却关切地说道:“哦,那图我还可以再画一份!如果危险,公子和姐姐就不要去了……”看来香君只对方域送给她的信物比较重视,至于自己的其它珍品则并不十分在意。
莲儿道:“他们利用你的画陷害侯公子,还牵连到他在朝廷狱中的父亲,不能不夺回来。”
“原来是这样……”香君缓缓点头。
三人急忙登上一辆马车,在夜色中赶往媚香楼一带。他们估计张指挥使若去,必走较近的来燕桥,于是便绕远从文德桥而过,来到媚香楼正门附近。
媚香楼正门紧闭,两只大红灯笼像往常一样亮着,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香君留在车里,方域与莲儿绕到后门。莲儿一见也无异状便道:“不如就由我从后窗进入香君闺房,暗中把图收起来。”于是她立即甩出钩索,方域则在底下望风,顺便留意前门的动静。
莲儿用力攀爬,翻入香君室内。室内大红喜字仍在,锦床绣被整整齐齐,都还带着香君残留的体香,让莲儿着实羡慕了一阵子。举目四望,却发现墙上图画已经被人收去,不由得心下一惊!正准备干脆现身,向贞娘问个明白,却又发现贞娘正在往外送客,那客人的里拿着的似乎就是一个画卷!
莲儿只见到那客人背影,虽说是文士打扮,心知必定不是好路数。她在楼内不宜声张,于是急忙翻出楼外,绕往大门。却见方域也已潜伏在这里,却伸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莲儿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原来,那文士打扮的客人正是锦衣卫张指挥使,此刻却在马车边上与香君两人堂而皇之地说话。莲儿紧张得连心都要跳了出来!
只听香君道:“公子,你手里的画是小女子的,请还给我!”
张指挥使似乎对香君饶有兴趣,好整以暇道:“怎知便是姑娘的?”
香君道:“小女子画的,自己还能不知?”
“哦?这么说姑娘便是李香君了?真是好本事,令人惊叹!”张指挥使像是十分珍贵地护着手中的画,“但我这是从你干娘手里买下来的啊!”
“真的吗……”香君一时之间没词了。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像是张指挥使的手下在与他打招呼。奇怪,怎么不公然现身?
却听张指挥使彬彬有礼道:“在下要走了!姑娘才情让本公子佩服之至!不如跟本公子一起去吧?”
香君却道:“小女子与公子素不相识,怎能跟你走?”
方域与莲儿原本怕张指挥使将香君挟为人质,因此一直不敢冒失出手,一见张指挥使说出这话,急忙一左一右奋身扑上!
张指挥使却见机更早,他似乎更担心损坏了手中之画,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把香君怎么样,便立即隐入黑暗之中,临走时还不忘极有风度地对香君说声:“告辞……”
方域和莲儿扑至香君身边,也不知对方在暗中还有多少手下,哪敢再追?急忙上了马车往相反方向而去。
方域在车中搂紧香君的娇躯问道:“香君你怎么这样大胆?竟拦住锦衣卫张指挥使说话?”
“他就是锦衣卫使?可是身上却穿着文士的衣服……”香君一阵惊讶,“刚才他已走到马车边,我一时也无处可避。你们不是说那幅画很重要么?现在却被他拿去了……”
方域心知以香君的阅历,自然没有这种江湖经验,于是开导她道:“对我来说,香君你才是最重要的!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可以远远就躲藏起来!”
“知道啦!”香君依偎在方域怀里,身上的香味使方域心旷神怡,“其实,比他更大的武官我也见过,好像没什么可怕的……”
“那只是因为他们都想泡你!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就不一定了!”方域抚摸着香君柔软的长发和细细的玉颈。
“嘻嘻!侯公子说话怎么变得让人听不懂了?”香君翻了个身,仰脸向上,呵气如兰,“什么叫‘泡’我啊?”
“啊,这个嘛……”方域不料自己竟然脱口说出现代的习惯用语,呵呵一笑,耐心解释道,“这是我外婆家乡的一句俗话,意思就是像我们现在这样……”说罢将手伸入香君的衣衫之中。
香君立即喘息加重,娇羞不已……
“喂!还有完没完了?”赶车的莲儿忽然一声斥喝,“到地头了,还不快下?”
二人立即不好意思起来:“莲儿,这是把我们拉到哪儿了?”
莲儿神秘地一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