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仇
作者:大马哈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82

根据科学研究表明,人获得最佳睡眠的地方是在船上,因为在水面随波晃荡的的时候,有回到婴儿在母亲肚里羊水中的感觉。

而伴随着“哗……哗……”那柔和而富有韵律的波涛声,舱中的二名小孩,刘辨14岁,刘协9岁,二人同卧一床,一人绝对符合科学研究结果,睡得天地不知,但另一人却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望着舱顶,难以入眠。

“这两个月来的巨变真是层出不穷,原来以为自己只有在何太后这个贱人与何进这个屠夫的监控下,过完行尸走肉的一生,永远无法为母亲报仇,不料想竟然还会出现如此的机会!

很多人都不会记得自己三岁时的情景,但我一直会记得,永远记得。当年我还是三岁幼童时,向服侍的老宫女们询问自己母亲在哪里,开始她们一直不敢讲,后来终于有一个祖母身边的老宫人,告诉了我真相。

我一直记得,记得老宫人在提到时,说我的母亲王美人当年中毒后七窍流血、披头散发,痛得从床上滚到地下,在地上将手指甲都乱抓得掀翻盖,将嘴唇都全部咬碎,那嘶心裂肺的惨叫、满地的血污,令她至今都记忆犹新,禁不住落泪,我记得那些老宫女泪水、也记得此后问及白发苍苍的董太后时,她的悲伤哭泣,这个仇,我一直记得。

从此以后,我一句话都不敢乱说,一丝行为都不敢做错,也只敢吃宫女们试过的东西,只怕会遭何太后毒手。同时从那日起,已经不再向周围的任何人问自己的妈妈,也只怕引起何太后的猜忌,而在她面前时还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甚至连最痛爱的自己的祖母董太皇太后,被逼出宫,半途暴亡,永远地离开了自己,自己也不敢流出一丝伤心,仍然成日扮做幼童的天真烂漫,以免引那贱人起疑。

自己一直在忍,一直在等,在等有朝一日出现奇迹。而昨天,恐怕就是一个最大的机会吧。听闻何进被杀,我欢喜得几乎跳起来,后来乱兵攻入宫中,当时自己曾想着,如果能就将刘辨杀死,该是多好,而昨晚那个贱人何后从连通南北宫的天桥上跳下,为什么就没有摔死,那个混账卢植,为什么要接住她?”

一旦念及何太后母子之死,刘协猛一个转身,看着床边睡得死气沉沉的刘辨,邪邪地想,“如果现在就在这张床上,将睡梦中的刘辨掐死,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场景呢?”

正想之间,忽然听得舱门一响,一阵脚步声轻轻走近,刘协急忙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假扮熟睡。

唐荣处理完张让等人,回到另一艘船上,问了守卫,才知两名小孩用完夜点,已然睡去。自己不放心,便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查看。

床上两个小孩,靠外的一个刘协,已经入睡,孩子一张圆脸,额角饱满,下颏宽大,眉秀睫长,鼻直口方,十分的清秀漂亮,虽然在熟睡之中,也显出满脸的聪慧与坚毅,再联想刚才在岸上,虽然说话不多,但举止严谨得体,不慌不乱,极有帝皇风范,比一旁只知道瞎抖的少帝强得太多了,无怪得日后董卓喜欢他。

只是,这个献帝不仅只是聪明,还极有政治手腕及报仇心理。20岁不到,便借董妃外联董承等起事,三十多岁又有伏后全家为其尽力,到后来如果不是娶了曹节,恐怕还会有变乱,所以,自己非常奇怪,这个连夺了自己权力的曹操都不肯放过的人,又怎能放过毒杀自己母亲的何后及其儿子呢?居然还肯同床而卧?

一想至此,不由再望望一边刘协的“间接”仇人刘辨,睡觉竟然还张着小嘴,流着涎液,呼呼叽叽,一派死气败相。

唉,看来各人真的自有各人的面相与命相。唐荣心中也为这个历史上命不长久的少帝叹了口气,不再去想二个小孩未来的命数。只轻轻为二人掖了掖被角,起身出门而去。

听着舱门关上,脚步声阵阵远离,刘协才缓缓睁开双眼,轻轻一转身,望向紧闭的舱门,黑夜中双眼放出点点寒光,“这个唐都尉,究竟所为何来,又有无本事,能不能为我所用呢?——是不是,明天可以让刘辨给他封一个官,以此拉拢他呢?进而,如果他能就此杀了刘辨,那……”

次日一早,唐荣来到二人房中,问安已毕,借言赵忠等人已于昨夜处罪,请一帝一王前往验尸,刘辨立时吓得惊叫一声,将头乱摇,直叫不去,而刘协也是小孩心理,本不敢去,但看见唐荣望向自己的眼神略有暗示,心下一动,便向刘辨禀明代兄前往。

二人走了出来,从跳板来到另一艘船中。唐荣请刘协坐定之后,站在一旁问道:“现时天色已明,料来洛阳出来寻找的兵马将会更多,不知陈留王对下步有何打算?”

刘协从其请自己出来时便心中疑惑,听得此言立时一愣,心中道:“按理说,他不是应该立即奉驾回都吗?而且如何进退,自应问皇兄,为何问我?”当下不敢直说,只含糊道:“小王年纪尚轻,哪有什么计划,旦听将军及皇兄吩咐。”

唐荣见其波澜不惊,有心试探一番,“陈留王应知何进虽死,洛阳仍有何后掌权,王爷由渤海王改封陈留王时,难道不知将会从此身不由己?陈留王何不趁此大乱之时,向皇上辞行,脱离何氏,去往封地?”

刘协心中通地一声,直叫“来了来了,这个唐荣果不是个平常人。”但也面不改色,“唐大人何出此言,何后此举,实因小王年幼无知,不能处世,故置于身边以便保护,何有身不由己之言?”

“那陈留王反是对何氏感恩戴德,要尽心侍奉一生了?”

刘协眼下的一丝肌肉不由微微一颤,但仍一脸平静,“何太后为天下之母,我以母亲之礼侍奉,本是为儿女所应该。”

说完,转身朝着洛阳方向,假借遥拜,低头俯身,却在弯腰一瞬,双目喷火,将腮边肌肉咬得突突乱跳。

必竟是孩童性格,未能对表情的控制百无一失,起身的一刻,刘协眼中残留的怒火仍未能即时消退,与刚才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唐荣一看之下,心中明白,故意长长一叹,站起身来,“想不到连自己亲身母亲的血海深仇不能报,祖母养育多年的亲情不能报,反而认贼为母,真令唐某慨叹——也令尚在人间的祖母落泪啊。”

刘协听着唐荣提及认贼为母,立时双眼暴睁,额上青筋乱跳,腾地一声站起,便要发作,但听到最后一句,却如中雷电,愕然呆立,“什么,你说,你说我祖母尚在人间?”

唐荣忽地转过身,望着血贯瞳仁的小刘协,笑了笑,“你终于肯现出真性子了,不错,唐某正是奉了你祖母之命,要救你出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