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整整畅谈了一整夜，直到大家筋疲力尽说话都说不完整时才蒙头大睡，至于大概是什么时间，萧易只依稀还记得当时天都快放亮了。等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下午3点了，徐小志和渠文涛已经离开，估计是忙游戏厅的事去了，而杨兴华则无聊地躺在床上边吸着烟边看着电视。

稍微收拾了一下，退了房间，又跑到楼下猛吃了一顿，两人这才直奔火车站。其实H市离武汉不远，坐汽车也就1、2个小时的路程，但由于是“五一”最后一天，回家返乡的人实在太多，要是坐汽车估计要排半天的队。所以萧易英明地决定直接坐火车回去，杨兴华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只是暗想着什么时候弄辆轿车就方便得多，但这个想法并没有提出来，因为他知道，萧易肯定不答应。

上火车的手续办理得十分顺利，反正又不需要买个专程的车票，所以随便找了次从武汉始发到广州路过H市的火车就上去了。

萧易买的是硬座票，正好在这节车厢的正中间，靠自己这边的都是两人座，杨兴华就坐在自己身边。已经在火车上坐定了的萧易看到火车已经发动，便有些无聊起来，看了看四周的乘客。

坐在萧易对面的，应该是出来旅游的父子两人，儿子看上去大概也就十一、二来岁，十分好动，父亲是个知识分子摸样。隔着过道的靠萧易这边坐着的是个中年男人，油光满面，手上的金戒指也有两、三个，估计是南方某个地方的个私人老板，挨在他旁边的两人从行李和穿着来看应该是回家探完亲又一起出来打工的民工。坐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三个20来岁的女孩子，看样子应该是上了大学不久的大学生，其中有一个长得有点像郑秀文，这也引起了萧易的一些兴趣。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这个时代的郑秀文还没怎么走红吧？萧易本来对那些明星就不太感冒，只是偶尔听人提及，所以也大致了解一些这方面的情况，不过也有印象比较深的，比如这个时代BEYONG乐队和麦克·杰克逊的歌曲是萧易最喜欢听的。

火车上是极其无聊的，不过也许是因为刚上火车，一些精力旺盛而又健谈的乘客开始找机会和其他人攀谈起来。隔壁的那两个民工估计是为了攀比，两人聊起了这次返乡给家里带去了多少多少钱又买了什么什么东西之类的，最后不知怎么的聊起了家里的电器。

一聊到电器，估计是聊到了自己的专长，一旁的那个中年男人便参与了进去，而且越说越得意，嗓门也越来越大，生怕周围的人不知道自己的事迹似的。萧易开始本来也没怎么注意周围的人谈些什么，只是望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发呆，可旁边隐约传来了一个词让萧易一愣——“日本电器”？

好奇之下，萧易也开始留心起旁边的那个看了就让人觉得恶心的中年男人。

一路上，那个的老板摸样的中年男子神采飞扬，俨然一付日本国电器总代理的模样。在两个民工羡慕的神情下，他口沫横飞地说了一大堆，而且最后的大放厥词：“日本人对中国人不错的，南京大屠杀是他们给中国人的一付良药……”，“一举两得，既消灭了30万劣等的南京人，又……”，“也让所有中国人明白了科学的力量、落后就要挨打……”

“啪！”他的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响声震惊了四座。显然，这种特别的、只有用手拍打在某个经常被人用城墙厚度来形容的人体部位上才发出的声音让整个车厢的人感到十分熟悉和惊讶，一时间，全场静了下来，剩下的只有火车发出的铁轨碰撞声有节奏地敲打着众人的心脏。

车厢内所有人包括那个好动的小男孩以及那三名刚才还唧唧喳喳聊个不停的女大学生全部都将自己的目光投在了站在车厢中间的一个人身上。

微微起身的杨兴华意味深长地看了背对着他的萧易一眼之后，又慢慢地靠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转过头盯着窗外。

萧易感到自己的手火辣辣的，他知道那个畜生的脸现在肯定胖了1-2公分，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冲动。自从上了高中之后，萧易再没亲自动过手，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他是个斯文人。所以，即使再大的怨恨或者仇恨，萧易向来都是侧面或者间接地来还击，在不经意中击倒对方，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直接用拳头说话。

萧易从来不看有关什么反日的新闻、报导、书籍、电影、电视剧……，因为他知道他不需要看，那些事实已经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记忆里，他不需要再去加深这痛苦的痕迹了。但他们永远会呆在那里，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把他的果实长大长熟，那就是——仇恨！

萧易动了，但脚尖转了一下之后却又停止了。

萧易本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可胸中一股闷气使他不得不想找个地方发泄。

于是，萧易又动了，轻轻地抬起右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然后神情似漫不经心但动作又十分细心地擦拭着另外那支刚刚辛苦“工作”而被玷污的手，就像正在擦拭一件极为名贵的古董那样认真。

做完这个动作用了足足30秒，却更仿佛过了30分钟。

双指一松，手绢飘落到地上，此时没有人会对萧易这种不爱护公共卫生的做法而感到生气，相反，所有人都觉得心中的那口闷气被那条手绢给带走了一大半，因此，居然无来由地有些感激起萧易来。

萧易并没有停止自己动作，而是轻松地将已经净化处理过的左手插进西裤的口袋，身子微微一转，脚步沉重地迈向两节车厢的接口。

看到萧易离去，众人的心也渐渐舒张开来，一些知情人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而那些不知情的人也迫不及待地向身边的人询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到吸烟专区，上下摸了摸口袋，正意识到自己没带烟——两支烟同时递到了萧易的面前。

萧易愣了愣，抬头一看，原来是杨兴华和那位刚才坐在自己对面的孩子父亲。杨兴华也没想到已经有人递了烟过去，神情微微一怔，理解地看了那个孩子的父亲一眼，然后顺势收回了烟卷，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看到那位孩子的父亲眼里的安慰和信任，萧易欣慰地一笑，不客气地将他手中的烟接了过来。虽然接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含住烟后的嘴巴也微微有些颤抖，但想到自己刚刚拍了一只他自己都觉得肮脏地不值得拍的苍蝇后，在点燃香烟的那一刹那心情突然异常平静了。

在奇异的气氛下，三人非常有默契地不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个动作，只是闷着头、机械地抽着自己的烟。萧易的视线从一开始的模糊，再到看不见，接着又变得逐渐清晰，最后终于明朗起来。

烟，终于抽完了，三人慢步回到了车厢，车厢内的议论声也因三人的到来而渐渐变小，最后安静了下来。

杨兴华和那个小孩的父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但萧易并没有坐下，而是耐人寻味地仔细地打量着眼皮下的那个畜生。被打的中年老板此时仍然捂着自己的脸，头已经快埋到了桌子底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脸见人又或是怕再次挨打。

“跪下！”萧易声音不大但十分干脆有力地命令道。

显然，中年男子没想到对方还不放过他，听到明显是针对他的一道命令之后，浑身一震，然后渐渐全身发起抖来，但对于萧易的命令却没有执行，而是继续将头埋得更低。

早料到如此的萧易并没有生气，斜眼瞟了那个畜生一眼之后，表情和善地凑到旁边的那个十一、二岁的小朋友面前笑眯眯地道：“小朋友，你能告诉我这上头写的是什么吗？”说完，单手朝对面的车厢窗户上一指。

“安全——提示：对于任何车——车匪路霸，可当场击——击毙！”那个小孩抬着头，顺从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真聪明！”萧易听完，满意地一笑，然后缓缓直起身，环顾一周，大声问道：“既然连车匪路霸都可以当场击毙，那么这种忘了祖宗、忘了国耻、忘了家仇、数典忘祖的败类和那些车匪路霸比起来哪个更坏一些呢？那下场又应当如何呢？”

不等大家思考和回味，萧易再次大声命令道：“跪下！”

“好！”

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声“好”字，顿时车厢里一些血性乘客也被这种气势所感染，忍不住跟着叫起了好，接着叫好声越来越多，最后大家又转移了目标，直指那个中年男子厉声咒骂，终于，所有人的口舌自觉地有规律地统一了起来，车厢里四处震荡地声音只有两个字——“跪下”！

“扑通”一声，中年男子双腿发软地跪在了地上，他怕了，这次真的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否还能带回家。如果说刚才被煽了一巴掌自己还有些委屈、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愤怒，但现在，他心里只想着如何才能活着走出这节车厢。

看到畜生跪下了，萧易心里一阵鄙夷，不过作戏就要做足，没理由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于是，萧易再次回复了和善的笑容，弯下腰，对那个小孩问道：“小朋友，你会唱国歌吗？”

“会！”孩子挺着胸脯自豪地回应了一句。

“那好！”萧易欣慰地摸了摸小孩的头，然后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对小孩说道：“你教这头畜生唱一遍。如果唱得好，所有叔叔阿姨都给你鼓掌！”

“我不要鼓掌！”小孩出呼意料地反对道。

萧易讶然，诧异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小男孩诡怪地一笑：“等我唱完了我再说！嘻嘻！”

萧易一听，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反正料他这个小顽皮也耍不出花样来。

终于，一场国歌演唱会拉开了帷幕。小孩子唱毕，所有人都被逗乐了，热烈地为他鼓起掌来，甚至有些人跟着哼了起来，而萧易则得理不饶人地让那个畜生跪在地上将国歌连唱三遍，最后让他自己跪行进入车厢一头的卫生间里并严厉警告他不到站不准出来，理由是：眼不见为净！

一场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被萧易无意的推动进入了**，只是在大家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之后，那个小男孩突然提出了自己先前留下来的要求——“我要我旁边的三位姐姐每人亲这位哥哥一口！”

“为什么是我？让她们亲你多好？”

“爸爸说我还小！”

“我也未成年！”

“……”

车厢内再次暴笑……

“我不是狂人，更不是战争贩子。我只是你们中间普普通通的一个，一个平凡的中国人。”——摘自《萧易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