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普照在大海之上,波光粼粼,“范登堡侯爵号”正劈波斩浪、快速前进。这是隶属于东印度公司的一艘新式蒸汽商船,满载着从孟买港装载的鸦片,经过数十天航行,即将抵达目的地——上海。
此时,船长劳伦斯,同时也是这批货物的主人,正在船头用单筒望远镜眺望海面,还有几个小时便可以抵达黄埔江码头,心中已是喜孜孜盘算着,这批货物又将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忽然,劳伦斯手中的望远镜顿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揉了揉眼睛,再次把望远镜凑到眼前。不错,在前方,正有一艘铁甲舰向“范登堡侯爵号”快速接近。
劳伦斯并不害怕海盗,从马六甲到南中国海,再到上海,这一路上劳伦斯几乎没有操什么心。因为随着英帝国殖民地的扩张,皇家海军的庇护俨然无所不在,即便是最猖獗的海盗,一看到英国的商船,尤其是这种武装商船,也会避而不及,谁也不敢轻捋虎须。
劳伦斯奇怪的是,这艘标准的英国铁甲舰,飘扬着的居然并非皇家海军旗帜。随着距离的渐渐接近,在望远镜中依稀可以看到,旗帜上的图案鲜艳夺目,似乎是某种奇怪的动物图腾。
“船长。”一旁的大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劳伦斯说道:“那艘船似乎是在用旗语命令我们停船接受检查。”
劳伦斯皱了皱眉,答道:“我也看到了,居然是英国海军旗语……立刻用旗语回答,他们是什么船,要检查什么?”
大副苦笑道:“他们已经表明了身份,是中国的海防军舰。”
劳伦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国的海防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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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登堡侯爵号”由那艘名为“长江号”的中国海防船领航,进入了黄浦江水道。
劳伦斯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商人和船长,如此雌伏实在是情非得已。面对“长江号”这样装备有十门巨炮的高机动性铁甲战船,区区一个武装商船根本无法与之匹敌,劳伦斯在海上不得已接收了停船检查的命令,也许,这些贪婪的中国人只是想索取一些贿赂,劳伦斯心中暗想。
谁知,在一群如狼似虎的清军登上“范登堡侯爵号”后,劳伦斯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些黄皮肤的中国人,在最短的时间里,这些中国人便控制了船上的形势,“范登堡侯爵号”如同一艘俘虏船,丧失了自主权。在接下来的检查中,由于货单与货物不相吻合,一名年轻的军官用英语宣布,该商船已被暂扣。而令劳伦斯感到真正麻烦的是,这名军官冷冷回绝了自己的暗示,对一叠银票更是视而不见。至于货不对单,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不是为了索取贿赂,这些中国人究竟想干什么?
中午时分,“范登堡侯爵号”终于在“长江号”的“护卫”下,抵达了目的地——上海清军水师码头。在这里,还停泊着两艘略小一些的商船,分别属于法国和美国,而在他们的周围,则是十几艘中国的木帆战船,黑森森的炮口虎视眈眈,距离是如此之近,估计连瞄准都可以省略就可以将这两艘商船击沉。
第二天,上海的各家报纸分别刊登了松江府海防同知周中华的声明:“兹因各国来华商船,参杂不齐,私运夹带者甚多。更有一二奸猾之徒,与长毛粤匪暗通款曲,以牟暴利。本官奉旨督察海防,严禁私运,凡到埠商船,一律俟查验之后,方许卸驳。各国公使、领事务必转告周至。此令。”
在这份声明之下,便是近期查获走私违禁商船名单,其中吨位和载货最大的便是“范登堡侯爵号”。
这份声明犹如一颗深水炸弹,顿时在黄浦江边掀起波澜,就连《北华捷报》、《东方观察》等刊登了这一声明的英文、法文报纸也都销售告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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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英国领事阿礼国当即与法国领事伊坦和美国领事马辉分别磋商,一致认为,必须紧急约见清朝行政官员,提出强烈抗议。
这日下午,英法美三国领事和海关税务司威妥玛等联袂来到苏松太道衙门,请求与苏松太道道台蓝蔚雯、江海关道道台伍汉峰以及松江府海防同知周中华紧急会谈。
听说周中华突然扣押了数艘外国商船,以致三国领事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蓝蔚雯大惊失色,此时伍汉峰恰好也在,蓝蔚雯忙问究竟。伍汉峰故作惊讶道:“此事小弟也不知情,蓝兄还是传召周大人问个详细。”
蓝蔚雯无法,只得先温言抚慰三国领事,表明定会查清原委。阿礼国嘿嘿冷笑,道:“周大人如此作为,如若挑起国际争端,这个责任由谁承担?还请道台大人尽快给予答复。”
众人坐等周中华来到,蓝蔚雯表面上笑吟吟,与三国领事东拉西扯,心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伍汉峰冷眼旁观,静坐品茗。
不多时,周中华带着数名军官扬长而入,直至中厅。
周中华往上作揖道:“大人急召,不知有何吩咐?”
蓝蔚雯还了一揖,苦笑道:“兄弟实在是糊涂得紧,竟不知中华兄办理海防如此雷厉风行。只是各国领事大人都有些误会,还请中华兄解释一二。”
周中华微微一笑,道:“原来大人是为了此事,下官原也要将此事回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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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中华落座之后,阿礼国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用英语问道:“周爵士,您为什么要无故扣押来华的商船?”
周中华心中一凛,不等翻译开口,便用英语答道:“阁下,首先请您注意,本人此时的身份是大清帝国的官员,爵士这个称呼,似乎不太适合这个场合。”
阿礼国耸了耸肩:“那好,周中华阁下,作为在华领事,我们不能坐视本国商人的合法利益受到损害,请阁下立即释放这些商船。”
等翻译说完后,周中华才不紧不慢的答道:“领事先生,对于来华贸易的商人,只要遵守大清的法度,我们自然欢迎和保护。但是对于那些走私夹带,甚至暗里和大清帝国的叛贼们做交易的商人,我们将严惩不贷。”
威妥玛插话道:“阁下,征收关税,惩办走私应该是我们海关的职责。”
周中华微微一笑,问道:“阁下是谁?”
威妥玛甚为不悦,答道:“本人是江海关税务司威妥玛。”
周中华又问道:“请问阁下,江海关税务司隶属何处?”
威妥玛道:“自然隶属江海关,我们是江海关的雇员,啊,也可以说是伍汉峰大人的助手。”
周中华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阁下所说的非常正确,打击走私本应是江海关的职责。只是由于江海关自从阁下等任职以来,走私非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越演越烈,甚至出现了勾结叛贼的严重事端。伍大人署理江海关时日不久,又感江海关人手不足,故而无能为力,本官奉旨督察海防,且此事关系重大,自然义不容辞,查办商船,情理之中。况且,本官已经在新闻报纸上发表了公开声明,莫谓言之不虞。”
威妥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立时不知如何辩驳。阿礼国咳嗽一声道:“就算阁下查办商船合乎情理,但阁下所扣押的商船都是正当商人,一向奉公守法,没有不良行径,请阁下立即予以释放。”
周中华笑道:“好一个奉公守法的正当商人。我这里却有几份供词,请各位领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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