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和华筝来到一家绸缎庄,为华筝选了一身绿罗衫子。华筝换毕衫裙,只见欧阳克亦换上了那袭丝缎长衣,轻裘缓带,悠然立在日光下,光华灿烂,令人不敢直视。
“傻丫头,换上新衣服,是不是路都不会走了?”欧阳克见华筝愣愣地站在原地,便笑着问道。
华筝低头莞尔,扶着欧阳克的手臂,慢慢走在街上。
“真是不习惯啊,这种轻飘飘的衣服……”华筝边走边偷偷拽着身上新买的绿罗衫子,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且,华筝感到路上经过的人都在回头看他们,不禁嘀咕道,“看什么看,不就是嫌我的样子太怪了吗?欺负人……”华筝的小脸恼得泛起了红晕。
一路上都被众人注视着,华筝觉得芒刺在背,喃喃道,“欧阳哥哥,我累了,找一家客栈歇息吧。”
说也奇怪,欧阳克二人走进哪家客栈,都被告知以客房已满,或是已有熟客预订。展眼,暮色渐起,二人竟还未找到落脚之处,不由相视苦笑。
一个轻灵的身影伏在树丛中,好奇地看着那面面相觑的欧阳克和华筝。
“公子,你们莫不是找不到客栈投宿?”伴着糯糯的吴侬软语,一个十三四岁丫鬟打扮的俏丽少女袅袅娉婷地走到欧阳克面前。
“是啊,太奇怪了,满城都找不到一家可以落脚的客店。我和欧阳哥哥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未待欧阳克答言,华筝抹着额上的汗珠,急冲冲地怪道。
那少女用丝帕掩着樱唇,扑哧一笑,“姐姐这就不知了,这些日恰好是临安府官办集市开放的日子,临近州县的商贾都赶过来做生意,住店的客人就多起来了。再加上,前一段,战祸灾荒闹个不停,也有不少避难的人携家带口逃过来,客栈就更是不够住了。”
看见华筝面露焦急的神情,那少女嘴角微挑,眼波流转,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欧阳克,娇声道,“我真该死,和你们两位贵客白嚼了半天舌头,都忘了自己的差使了。我家主人今儿去庙里进香,看见你们两人在好几处客栈碰了壁,偏生你们投了我家主人的缘,我家主人进完了香,回到家里还一直惦念着你们有没有住上店。刚才,我家主人见天色晚了,就派我们这些小丫头出来,如果见你们还是没地方住呢,就问问能不能赏光,到我们家的破宅子里面将就着暂时落落脚……”
那丫头咕咕哝哝说个不停,言语轻软,神采动人。华筝本就听不太懂稍复杂些的汉话,再加上她说的是吴越方言,华筝十句不过能听懂一句。华筝微微张开嘴巴,费力地听着,终于听懂了“到我们家”和“暂时落落脚”这九个字,便忙不迭道,“你家主人太好心了……”她拽了拽欧阳克的衣袖,恳声道,“欧阳哥哥,我好累啊,就先去她们家歇歇吧……”
欧阳克本在冷眼旁观,并未打算去那陌生人家歇息,但见华筝倦容满面,便心中不忍,暗想只要自己多多留心,应不致有何风波,便拱手笑道,“那就多谢你家主人的一番美意,有扰了……”
见欧阳克答应前往,那丫鬟笑盈盈地拍了拍手掌,一辆载着鞍轿装饰精美的马车闻声而来,车上跳下两个穿着淡红衫裤的丫鬟,躬身迎接华筝和欧阳克。
欧阳克二人坐在车中,只觉马车左弯右转,且车马行人的声音渐渐稀少,欧阳克掀开车窗上的纱帘向外一看,马车已来到了临安城外。
那俏丽丫鬟笑语道,“公子莫怕,我家主人性喜安静,不愿住在城里,所以常年住在城外的庄子里……”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有住的地方就行了,虽说路途远了点儿,总比露宿街上要强啊。”欧阳克抱着肩膀闭目养神,安然地说。
马车内甚是宽大舒适,铺着密密实实的毛皮和柔滑的丝绸。华筝一路奔波,甚感疲乏,眼皮儿忍不住打架,头一歪,靠在欧阳克肩头睡着了,许是脖子梗住,还轻轻打着小呼噜。
欧阳克揽着华筝,看着她那红扑扑的脸颊,偶尔浮现孩子般无邪的微笑,不觉忘忧。华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发誓,会想尽办法去救你。傻丫头,你可不许耍赖,要坚持住。
沉思间,马车忽的停住了。欧阳克抱着华筝走下马车,抬眼望去,幽幽竹林中建有一处灰墙碧瓦的雅致庭院,院门口悄然立着一个美妇人,容色清丽,疏朗脱俗,萧萧然有林下风。
“穆姐姐,我们已经快进入大宋的疆域了!”黄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喜不自胜地对穆念慈说道,“我们先去那边村落歇息,让马儿也歇歇蹄子……”
黄蓉纵马奔向一处农舍,刚待下马,不料,十几个农夫手执钢叉木耙,呼喝着冲将出来,将黄蓉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名高大汉子见骑在马上的不过是两名柔弱女子,便挥挥手令众人退下,歉然道,“让二位姑娘受惊了,我们这般小心,是因为经常有逃难而来的金国败类滋扰劫掠……”
那汉子便招呼婆姨们出来照顾黄蓉二人。黄蓉笑道,“你们不用忙,只要帮我们喂喂马,再卖给我们点干粮就行了。”
黄蓉边说边走进一间农舍歇息,刚刚坐定,只听见屋内传来呻吟之声。黄蓉疑惑地侧耳细听,“有人受伤吗,还是生了病,如此痛苦?”
一个妇人抹着眼泪,哑声道,“我们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许是撞了邪。前些日,我们村子里来了些金国人,隔壁家的李二哥想杀几个金狗解气,不料,一个白衣男子冲他扔了一支刀子,不过是擦破了点儿皮,李二哥就浑身发黑,当场就死了……”
“已经死了?那屋里呼痛的是哪一个?”黄蓉神色微变,讶异地问道。
“哎,别提了。我家那杀千刀的,看见那刀子以后,就说是银子打的,能值不少钱,就不顾死活地把那怪模怪样的刀子捡回来了……呜呜,当晚他的手就肿得和葫芦一样,动不得了……我们村一定是触怒了哪路神仙了……”妇人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