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节,饭店这样的行业却不能享受假日休息。店员们眼里的劳动节尤为显得刺眼。往年习惯的节日,如今却不再属于我们,难怪我们有些眼红。这也足够说明青春饭不是许多人眼里那么的简单的事情,也有牺牲和精神的付出。饭店是个反差性很大的行业,越是过年过节大多数人轻松幸福的时刻,饭店越是紧张忙碌。甚至这种反差都会延续到每一天,吃饭总是在完成宾客的时差后才可进行,俨然是仆人的遗风再现。这不仅仅体现于感受上,而身心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影响,大概可以估算饭店员工有很大比例的人患上了胃病。这完全可以划入职业病的范畴。而对如此沉重的事实,社会的关注似曾忽略为顺其自然的风格。
今天公歆府异常热闹,门口三架大型贴金披绒精雕彩虹门分别以“群芳贺艳”、“百鸟朝凤”、“金汤鹊桥”为题一字排开。54门礼炮分列三组,辐射式摆开。一组“玉镜人间传合璧/银河天上渡双星”的对联条幅用特大的气球展挂于左右两侧,将彩虹门包容一体。西侧搭起一张纵向舞台,长近十米,宽四米。此时已奏响了《好日子》激昂欢快的旋律,喜气洋洋,充盈着整条大街。
中午时分三家新人陆续而来,三家气势一家赛一家,谁也不愿逊谁一点。人员开始拥挤,忙碌。我开始讨厌这种日子,不是本质氛围不好,而是这种攀比之势实在有些大煞风景。富有富的殷实,穷有穷的实诚。况且贪天之功,欲壑难填!我想,以后自己结婚的时候一定不选择人多的日子,选一个能容下自己喜庆的日子就可以。因为惬意安然的心,遇平实会更加满足而安逸。当然这满足是感激现实的心情而不是停滞不前的自满。现实一些远比虚妄更实用。
新婚典礼进行时,人们都竞相瞧看,品头论足。**之际自然免不了欢呼雀跃。当互交定情物,共饮交杯酒后婚礼达到了鼎盛,我们的忙碌也开始了。
公歆府的设计并不合理,只注重了外在品位,却缺少工作的基本设施。偌大的饭店竟然没有上菜用的提升机,害得大家面对如此大型的包桌还要跑楼梯。11名传菜生要完成89桌的任务,平均每人至少负责8桌。这可不是小事。我们都改用了重托所用的大号不锈钢托盘,一个个擦拳磨掌,踏上了挑战者之路。那感觉真不亚于如临大敌,亲临沙场。无论平时如何,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都变得严肃而富有生气。其实不这样也不行,因为分了任务,各负其职,自己干不完,别人也爱莫能助。如此我倒认为私有经济比公有经济更显得主动。开席的一刹那,传菜生走进厨房,奔入“雷鼓齐鸣,杀声震天”的意境。那雷是灶上的风火声,鼓是炒锅奋战声,杀声是汇在一起的忙碌叫喊声。大家的血随着厨师们激烈的挥舞,而开始汹涌沸腾。胖大的威武,瘦小的精神,都成为此时可爱的写照。菜一装盘,接力赛就开始了。每人一个满载,踏上一座座崇山峻岭,一个个长途跋涉,加上N个这样的来回,便成了我们工作最形象而简单的勾勒图。对于我而言,真的让我吃不消。尽管自家条件不好,但家在郊区从小至今还真没干过这种力气活儿。这不单纯是力气,而且更有耐心和细心的较量。跌了,差了或半途坚持不住了,那都会成为难以取舍的艰巨。我有时实在累极了,就抱着托盘搭倚在走廊扶手一会。片刻继续开始。以至于后来,精疲力竭、汗流浃背,仿佛自己驾着醉云一样不听使唤。我最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些,而是在这种疲乏下脚时常会有滴洒的菜汁,一不小心就会摔跤。因此我尽可能的保持那一丝谨慎。
八道凉拌,十道正菜,四道饭菜,尾加一道汤菜和一份果盘,这样按八桌计算,共计192道。此外应该每桌另加一盆米饭,整好200个。
忙完这些,才可稍稍喘口气。但不是挑战的结束。此时个个如落汤鸡一样,萎靡不振,个个胸前一滩油渍,仿佛印象派画家残留的画稿。不知这是功勋的体现,还是彼此能力的反应。热急的人们,抑制不住煎熬的挑衅,竟然冲到空调冷风跟前,不知是享受还是去感受。大有宁死也要体验这一刻的快意。也许这瞬间透心凉的感觉能吹去头脑的昏沉。看来“热昏凉知”也是有一番道理的。但我却无心去体验这种新潮的刺激,只因我是一具秦陵兵马俑被赋予了灵魂。
工作等待我们的同时,也等待客人的离去。有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的是风卷残云,不休不停;有的是东桌敬酒,西桌找菜,菜已耗尽,酒却无尽……
当这些上帝的亲友走完后,又开始了后续忙碌。这时人们大都有些松懈了,有的甚至都要睡着了。于是领导又发挥了特殊的作用。撤桌、收餐具、洗地毯、冲洗地面,那麻烦而琐碎的程度让人觉得特别乏味。这时的人们才感觉特苦,被喝斥着干活。就好像《红楼梦》荣宁二府的下人一样没有了自尊和地位。当然工作的主力仍是我们生力军,捏着鼻子也要完成工作。工作一停,好似苹果咬后放得发黄,提不起精神。我们耐着性子干着工作,直累得险些融化在汗水里。如果此时老板能讲些体面的话,也或多或少是份鼓舞的力量。然而此时的义总早已不知所踪。当然大家有怨气,有胆识,恐怕也没了反击的魄力。毕竟身体已经失了元气,赔了精神,乏了筋骨,一切都有待于百废俱兴。
可刚忙完,下午上班的时间就到了。大家“懒洋洋”的准备步入正常的程序。繁主管也很累,无精打采。但她不会在众人面前失礼。她说,上午忙碌大家都辛苦了,工作前先给大家半个小时的休息调整的时间。半小时后,希望大家有一个精神饱满的状态。大家真的能感知繁主管的爱心,半个小时对于她的权利似乎已经超限了,但她并没有顾及这些,如此就如同前厅延迟了半个小时上班。
工作开始后,大家都在心中默念:啊,保佑——星期一买卖稀,一直稀到星期七。我知这是无稽之谈,然而我却喜欢将此与《封神演义》里的“怒气冲天”相联系。我想众人一起往一个方向真诚去想有一定的灵犀汇集,自然会形成一定的奇效。我们新中国的建立不也是万众一心的信仰来共同努力才得以实现的吗?这些自不必去考究。或许是好心感动天和地,或许这种祈求并不过分以及五一节并非年节那样以团结为吉庆。故而生意也就一般景气。当然老板视这样的状况不会同以往那样焦虑,因为有上午婚宴的佳绩足以享受两天的清闲。就仿若名人身上的缺点也有光彩似的,我们也要给其追加一份可爱。因为瑕不掩瑜是他们的特征。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8点钟,我便迫不及待的去对单了。我坐在珠玑殿此时有一种悠闲的恬静感,使我沉醉。杉木的仿古靠背椅此时倒觉得软绵绵的,我坐在上面稍时就有了睡意。如果椅脚再高一些,腿垂下去悬空,会有“高空挂月”安逸。只可惜今天对的不是今天的单据,否则一切都会用心于梦境中演绎。我不敢在这时过于耽搁,忙转入了正轨。几天的单据尝试,我比以前显得娴熟了许多,不必将单据摆满桌面,时间自然也省下了一些。
这时门一开,翦莫炟走进来,他朝我努嘴说道:“我来陪你待会,反正潇湘亭也没人。”
“那你可别让领导发现,咱没必要因这挨说。”
“没事。小訸你说我那钱谁偷的?”
“这我哪说得准,只可惜那150元白搭了。”
“我怀疑就是白铖,先以小钩探路后以大网捕鱼。”
“有凭证吗?也许是这样。”
我开始对猜测的事不持有肯定的态度。
“好,咱们不说偷钱的事了,你说白铖这人怎么这样阴险?”
我听了直觉得好笑,绕来绕去的不还是偷钱的片片面面?说实在的尽管这件事是我打工(也许算是人生)挥之不去的记忆,虽然是灰色的压抑而沉重,但这种典型足矣使我珍藏。可我并不希望老提起这样的事,是沉痛更是一种感伤的悲哀。
“我看算了吧,我不想说他。”
“别价,白铖不是没偷你什么吗?那人其实……”他想说“其实不错”,可一琢磨到有这种胆量来偷3500元,就难以在心灵天平上真正平衡于“其实不错”的分量。于是他开始了哑口无言。
我感觉翦莫炟来此就是跟我耗时间,一点正经的事也没有。我本身精神状态就不好,再和他闲扯下去出了问题,弄不好只有自己承担。于是尽量不去理他。
这招果然灵验,他感觉没意思便走了。
当我完成任务后,站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自己感觉轻松了一点,看来体脑结合很必要。我带好资料,将椅子归位上楼交工。这时正好看到仓百綪。
“呀,是你?你叫什么河来着?”我看到她的同时,她也见到了我,但我说话的速度没有快过她。可她一直记不准我的名字,记得在晨阳印务公司办公室记录她就以“符河”记下的。到底没有写“符合”就已是幸运了。足可以由此证明她的文化水平并不高。
“我早就猜想是你了,只是没有时间见面,怎么不在印务公司了?”
“那里事太多,工资又少。我辞掉了。对了,吉庆峰也在你们这儿。”
“我知道这人,他比我早,只是我去晨阳没见过他。”
“看样子你们还不够熟,有机会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但不要太亲近,那人心眼不少。”
我笑了,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在一起工作,都是传菜生,没有你那种感觉。”
我忙于汇报工作,说完上楼。我感觉社会既大又小,很微妙。总让有缘分机遇的人咫尺可见。先前不太熟悉的一面,日后见面还会有番话,大有故友重逢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