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我们返场。”教员在身后说。
“是!”我回答,心中却纳闷,飞机刚进空域绕了不到一圈,脚底下的景色还没来得及欣赏怎么就要回去?
“40,快报告!”教员催促着。
“教员三号空域还没有报告退出。”我不得不提醒后舱的教员。
“机场换起飞方向了,我们先退出。”他解释,调整飞机姿态对向本场。
“40退出4号空域。”我立即报告。
“40可以退出。本场起飞方向变了,返场加入二转弯。”指挥员回答。
“明白!”我压杆调转机头,飞向加入点。
“我们的速度得快点儿,要不然赶不上了。”教员说话之间已经将油门杆顶上去了。飞机发出粗猛地吼声,和寂静的夜空明显不合谐。
“教员,我们赶不上什么了?”我还是纳闷。
“降落,风向变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刚才塔台通报了,你没听到?”
“没有。”
“夜间的反应比较慢,精力要合理分配,座舱内外要兼顾,注意力不能单打一,要不然很容易造成错觉。”教员说。
“是,教员,我会注意的。刚才可能偏头看外边太多了。对了,教员,换起飞方向就要返场吗?白天怎么不用。”我还是搞不明白,脚下的村庄里好像是在放映露天电影,我很想在上空来个低空盘旋,给他们助兴。
“南风转北风,大雾过来了。我们必须赶在大雾笼罩机场之前收场,要不然我们后边的飞机就着不了陆了,很有可能会发生危险。你现在能找到机场吗?”教员问。
我转头找寻机场的发光点,果真发现先前还格外耀眼的霓虹灯现在变得朦胧;再看跑道两侧的跑道灯照耀的上空变得混沌不堪,活像个咸鸭蛋黄;天上刚才还闪烁不定的星阵也只剩下孤独的几颗,而且他们也在慢慢隐退。[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我对教员说:“能看到机场,但是不太清晰。一起北风就有平流雾,是不是惯例呀?教员。”
“也可以这么说吧,几天的南风从海面带来了大量的水汽,北上遇到太行山的阻挡,水汽在山涧内积聚,再加上白天太阳的照射,温度升高形成气团,回旋被释放出来,在夜间就形成雾气并且飘过来了。”
“以前气象教员怎么没讲?”这句话说得有点幼稚。
“这是我总结的。”果然,教员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我的不屑。
“是吗?”我想缓和下尴尬,“这是经验。我呆会儿回去得把它记下来。”
“经验得靠你自己总结,记在纸上只能成为过去式,不能随时随地从大脑中调出来。你得自己总结,自己总结的东西才能记在脑袋里,形成条件反射。”教员一本正经。
“是!”我回答,报告加入二转弯,打开机灯。
“40,我们俩一起来做,今天的这种气象比较复杂,注意力分配一定要合理。”教员开始摇晃驾驶杆。
“好的,我为主,您为辅吧。您看看我的技术水平到底停留在什么程度。”我感觉不到此时天气的危险程度,于是亲自请战。
“好的。”
听到指挥员回答,我关掉机灯,加入航线,随即放下起落架。我只感觉周围全是雾气,跑道就在机翼的七倍高度处,并不远,但是它已经很模糊了,红色的灯光连成了一片,我沿着地标的灯光保持航线,及时三转弯,顺藤摸瓜飞向四转弯点,并且将四转弯进入高度抬高20米。雾天刚刚形成,此时的风向并不明显,有可能还会出现小顺风,所以油门的掌控是非常重要的,我试探着提高十个进气压力。飞机转弯的角速度相当明显,但是进近灯早已被雾气笼罩,我只看到前方是一片红雾,分不清哪一片是跑道中间,红雾在眼前晃动,我开始左右摇晃驾驶杆,心中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显得很盲目。
“教员,帮我判断进入早晚。”我立即按下机内通话。
“好的。”教员回答时,我明显感到手上的驾驶杆稳当了许多。此时,我已经坐在那团红色浓雾的中间了。
“现在方向位置好的。”教员说。
“明白。”我回答。此时飞机的高度正常,速度偏大,飞机的下滑曲线有增高的趋势,我立即收油门,减小十五个进气压力。飞机明显向下坐了一块,我立即又补上五个进气压。飞机的前进稳定,下滑姿势好。
飞机不断下滑,巨大的探照灯将跑道头照得泛白,跑道的前半段已经慢慢的显露在我的眼前了。飞机的前进速度还在明显增大,我不得不及时收油门,转移视线看地面的时候,油门已经收光,这说明机场的南风还在增加。我拉紧油门杆,晚进入拉开始,尽量让飞机下降高度。到一米拉平位置,飞机慢慢抬头,此时速度开始减少,下沉加快,我带杆,控制住飞机下沉的速度。然而,余光中左侧的“T”字灯已经不明显,我只得按照正常印象控制下沉,并保证曲线圆滑。
飞机下沉稳定,但姿势偏小。只听得飞机的两个轱辘在地上发出“咕噜”一声轻响,我接地了。
“好的,滑向跑道头直接脱离,回停机坪。”指挥员指挥。
“明白!”我赶忙放下机头,加油门滑行,加速脱离。飞机被安全推进机窝。我向教员请示讲评。
教员取下飞行帽,问:“判断早晚都不会了吗?”
“角速度过快,我没有控制好,就感觉跑道在眼前。”我回答。
教员点头,道:“当时你脑袋偏转角度太大,眼睛没有对照检查,突然看到诺大的机头在眼前晃,肯定会感到角速度增加,于是手上就想回杆回舵。其实这个时候我们的飞机才转过四转弯的前半段。”
我一听这话,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没想到自己竟会出现错觉了。幸好身后有教员在保持。如果是我单飞,只凭感觉改平飞机坡度的话,那我对正的方向将是垂直于跑道头不远处的一个大坑,当时飞机在继续下滑,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只感觉身后凉飕飕的。于是小声问:“教员,我是不是出现错觉了。”
教员点头说:“以后这个方面还要加强,遇事要冷静,一切按照正常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后来你看到跑道头后,调整的动作不就相当有把握了吗?一个好的飞行员不光要在条件好的情况下作出漂亮的落地,在这种气象恶劣的情况下更要做好,那才显现出自己真正的水平。也正是这个时候才练技术。”
“是!教员,我记住了。”
“不过你比上次有进步。其实我一点都没有动,只是回答了个‘可以’,你自己的手脚就上去了。”
“是吗?我感觉手中的杆力明显稳当了呀。”我不敢相信。
“等你飞久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教员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等车开过来,问道:“晚上好好休息,听41说你每天晚上都趴在被窝里写东西?”
“写写体会,还有一些感受。”我给自己找理由,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写信。
“那些东西白天写,凌晨这个时候是最需要睡眠的,只有晚上休息好了,第二天才能飞好。”
“是!”我回答。
飞机的轰鸣声已经消失,估计飞机已经全部收场了。汽车就在前方三十米远的地方,听发动机的声音,它在慢慢向我们靠近,但是我看不到车身,车灯照射在雾气上,发出白色的散光。“教员,这雾真大,咱们要是晚下来一会儿,后面的飞机就可能下不来了。”
“这雾来得快,去得慢,而且范围也广。一旦笼罩机场,天上的飞机就只能找备降场了。这方圆一百公里的机场几乎都被覆盖了。”教员抬头望着天,周围全是雾气。
“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我惊讶。
教员没有回答。车来了,他拍拍我道:“上车吧。”
令人心旷神怡的黑夜,在这个时候又变得令我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