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山东棒子张洪臣
作者:兆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955

山东是儒教宗师孔夫子的故乡,那里的人们颇为讲究忠孝仁义,古代的山东是经济和文化都很发达的地区。到了近代,华北地区天灾**连年不断,山东人都很贫穷,很多无法生活的山东人历经艰辛、拖家带口地逃荒到关外东北地区来求生,这就是闯关东。

张洪臣的叔叔早年就闯关东来到关外东北,被当地东北人称为山东棒子,这是因为山东人说话的口音比较强硬,性格也比较倔强,当地人叫他们山东棒子,当然是嘲弄的口气。其实当地东北人多数也是来自山东或者河北,但是到第二辈出生、长大成人后,就说东北普通话了,他们就有资格将刚刚来到东北的山东人叫做山东棒子。

满清政府认为关东地区,是满族人的‘龙兴之地’,清政府设置‘柳条边’用来阻止汉族人进入,以防破坏满族人的‘龙脉宝地’。可怜华北地区的汉族人实在无法生活,只好冒死偷越‘柳条边’,这就是闯关东。中国人为了生存,一直进行冒死偷渡的行动,都是很悲壮的,多数人都闯过去了,也有一些人就死在路上了!

到了近代,俄罗斯人侵入大兴安岭以外和黑龙江以北地区之后,又继续侵入中国东北地区。面对俄国人对龙兴宝地的入侵,清政府只好又撤掉东北的柳条边,允许关内的大批汉族人自由进入关东了,清政府认为汉族人毕竟是自己的臣民,想要用他们来抵制俄国人的入侵。

张洪臣的叔叔拖家带口、离乡背井,来到荒芜的关外东北地区,那时关东柳条边已经拆除解禁了,可是那些闯关东的穷苦人仍然要面对各种困难,甚至是死亡的威胁。张洪臣的叔叔给地主扛活,那是最苦最累的工作,可是在这里毕竟可以吃上饭,可以活下来了。过了两年张洪臣叔叔一家就在关东地区扎下根了,后来又有了自己的土地。陆续闯关东的老乡们有的人还逐渐富裕起来,他们逐渐有了自己的土地、小饭店、小杂货铺,甚至有了自己的买卖商号。

由于俄国和日本的侵入和开发建设,东北地区的经济较快地发展起来,就更为缺乏劳动力,就有更多的关里人拖家带口地来闯关东了。

清朝末年,慈禧太后和北洋大臣李鸿章为了抵抗世界列强对中国的掠夺和侵占,他们忍痛勒紧裤带,花了大量白银从英国和德国买来了当时世界最先进的铁甲战舰,还有许多最先进的克虏伯大炮和来复枪等等,那时世界列强还没有对中国实行武器禁运,甚至英、德两国竞争,都要将武器卖给中国。李鸿章组建了北洋水师,就装备和规模来说北洋水师是当时世界排名第六,亚洲第一。当时日本海军联合舰队,不论在战舰的数量和质量上,都要落后于中国的北洋水师。

中国北洋水师在平日的操练中耀武扬威,自我感觉良好,许多指挥官都是出国留学归来,自以为素质很高,西太后和李鸿章都感到甚为满意。可是在1894年爆发的中日甲午战争中,中国北洋水师竟然遭到了全军覆没的惨败。这北洋水师就像现代的中国足球,花钱投入很多,平时吹得很响,可是一动真格的就一败涂地。

当时张洪臣的父亲就在志远号战舰上当一名水兵,他亲眼看到中日海战中,中国海军的一些舰长并不听从旗舰的指挥,甚至只顾自己逃命。中国北洋水师在对日海战中,竟然不能组成有利的阵形,将旗舰暴露在最前面。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他指挥日军战舰集中火力,击毁中国旗舰之后,中国北洋水师更是一片混乱,中国北洋水师提督,也就是中国北洋海军司令丁汝昌兵败后自杀身亡,许多官兵殉难,张洪臣的父亲也战死了。

当时的整个中国处于一片悲哀失望的气氛之中,那年张洪臣十六岁,当得知父亲殉难牺牲,全家人痛哭好几天。西太后和李鸿章所领导的洋务运动归于失败,西太后觉得洋枪洋炮也并不一定管用,也许义和团的神符和咒语更灵验一些。

其实中国战败并不是失败于武器装备,而是失败于**的管理体制。中国落后不能制造先进武器,可是依靠购买洋人的武器并不能使自己的国防力量真正强大起来。当时中国许多有识之士都纷纷指出,中国必须学习西方和日本,必须建立先进的资本主义管理体制,才能使国家强盛,才能制造出先进武器,才能使国防强大起来。可悲啊!一百多年之后,中国依然不能制造出自己的先进武器,中国依然是**和落后,可还是自我感觉良好,喜欢自吹自擂,……。

1894年中日战争中国战败,日本占领中国的辽东半岛和台湾澎湖,可是俄国人坚决不同意了!俄国联合了德国和法国,在三国联合的强大压力之下,日本又被迫将辽东半岛地区归还给中国。当时的中国政府为了感谢俄国人,就和俄国签订密约,给与俄国在中国东北许多特权,中国辽南地区和旅顺港又落入俄国人手中。

1896年开始,俄国人在中国东北修建了中长铁路,它是俄国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一条分支,从满洲里经过哈尔滨、长春、沈阳至大连的铁路。俄国人花费巨大的经费修建这条铁路,说明俄国人是决心要占领这块黑土地和旅大港了。张洪臣的父亲战死,家里的生活就更困难了,张洪臣和许多乡亲,经烟台坐海船到大连登上东北的土地,张洪臣投奔到叔叔家里。刚好俄国人招工,张洪臣就给俄国人修铁路做苦力,修铁路时张洪臣住在工棚里,他经常想念自己的妻子,张洪臣的妻子即年轻漂亮又聪明贤惠。张洪臣做苦力修铁路,从大连修到长春,张洪臣精明能干,他还主动和俄国技术监工接近,学会了一些俄语,后来就当上了小工头。两年后张洪臣才二十岁,他回到山东老家,颇有衣锦还乡之感,张洪臣对乡里人侃侃而谈,他趾高气扬地说:

“……在关东地界生活比较好混,在那里遍地是钱,钱都没到鞋帮上了!”

张洪臣这话虽然有些吹牛,可是和山东老家相比较,当时的关外东北确实比较好挣钱,张洪臣将妻子和孩子也接到东北,就在长春地区附近的农村安家落户。张洪臣出生在中国农民家庭,农民意识很重,奶奶和母亲经常对他讲一些关于一个男孩遇到仙女做媳妇,然后过上了田园风光的美妙生活。张洪臣很喜爱东北的黑土地,也看上了这里的青山绿水。

张洪臣的性格比较倔强,他不喜欢在洋人的管理之下当孙子了,修完铁路他没有留在铁路上工作。张洪臣认为土地才是成家立业之根本,当时东北的土地很荒芜,也很便宜,张洪臣在长春的东部地区购置一块土地,又租种地主的一块土地。东北的黑土地非常肥沃,这里没有山东老家那样的水旱蝗灾,没有绝收年景,东北这地方旱涝保收。张洪臣的妻子很漂亮、很温柔也很能干,比张洪臣小五岁,她不单是能够侍弄房前屋后的菜地,甚至在农忙时还要跟着丈夫到大田里干活。全家吃上饱饭是不成问题了,那美丽的田园风光让张洪臣感到非常惬意,张洪臣就真的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妙生活,不久妻子又生了儿子,那年张洪臣二十三岁。

俄国人在中国东北扩大了势力范围,日本人气急败坏,1904年日军发动了第一次日俄战争,两**队为了争夺中国东北地区,就在中国东北的辽东半岛及其附近海域进行激战,东乡平四郎海军大将率领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在日本海域将远道而来的俄罗斯舰队全部歼灭,日本陆军大将乃木西典将军,率领日本陆军再次从沙俄军队手中夺取了中国辽东半岛和旅顺港。

日俄两**队在辽南作战,中国老百姓在战火中饱受涂炭。1905年俄国陆军从辽东半岛沿着中长铁路从大连向哈尔滨方向败退,一路上*抢掠、无所不为。东北人将那次事件称作‘跑毛子’事变,‘跑毛子’事件给东北老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败退的沙俄军队经过长春附近稍作停留,沙俄士兵主要的罪恶活动就是*妇女,他们喜欢猎奇和祸害那些缠足小脚的中国年轻妇女,那年头只有汉族妇女还保存着缠足的陋习。

张洪臣一家就居住在长春附近的东部地区,他家居住的一个村庄周边有一圈土围墙,村民们紧闭土围墙的大门,想借助土围墙和手中的火枪来阻挡沙俄士兵的进入。可他们远不是沙俄军队的对手啊!沙俄军队遭到伤亡后恼羞成怒,就对土围墙进行炮轰,俄国士兵们冲进村里见了男人就杀,可怜的许多妇女都是被奸污才能活命。张洪臣的妻子和孩子都没有幸免于难,媳妇藏在柜子里,也被俄国士兵抓住小脚从柜子里拽了出来,遭到了沙俄士兵的强奸,孩子也被打死了。俄国人没有杀死张洪臣,是因为张洪臣修铁路时学了一点俄语,张洪臣为了保命只好给俄军作了翻译。

俄**队撤走之后,这个村里的情况真是惨不忍睹,沙俄军队临走时还放火,这个村子大多数房子都被化为灰烬,只有大地主刘振江的大院套留下了。原来是张洪臣做翻译从中说和,刘振江向沙俄军官交出了黄金和珠宝,刘振江与沙俄军官一起喝酒,还让自己的两个年轻姨太太陪酒,又让自己的姨太太伺候沙俄军官睡觉。可是沙俄军队撤走后,刘振江立刻就翻脸了,他和村民们指责山东棒子张洪臣给俄国人做事情,要对张洪臣这个狗汉奸进行报复。张洪臣在这里已经居住不下去了,只好领着妻子落荒而逃,他们只好又到北面的黑龙江省居住下来。

日俄战争之后,日本人将中国东北的南满地区占据为日本的势力范围,并且在中国南满地区派有驻军,这就是日本关东军的前身,南满地区就是长春以南的东北地区。长春以北的北满地区是以哈尔滨为中心,还是沙皇俄国的势力范围。中国东北仍然隶属于中国政府,可是中国中央政府没有能力保护和管理中国东北,东北的土皇帝是大土匪出身的张作霖。南满、北满和满洲,这些地理名词这都是日本人给留下的。

山东棒子张洪臣带着妻子从吉林逃到陌生的北大荒,来到一个矿区下煤矿采煤,虽然下煤矿很辛苦劳累,而且经常发生事故,可是毕竟夫妻二人可以填饱肚子,而且张洪臣的媳妇又怀孕了,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张洪臣真是很能干,那时东北山区里木材较多,张洪臣找几个哥们做土坯盖房子,张洪臣和妻子住上土坯房,屋里搭上火炕,他们又享受着安家立业的温馨和快乐。第二年妻子又生了个儿子,夫妻二人更加欢喜。这孩子白白的皮肤,头发有点儿发黄还有些卷曲,可是逐渐觉得这孩子的眼珠也并不是褐色,眼珠的颜色有些发浅,长到一岁多之后,邻居们一眼就明显看出来,这显然是个二毛子小男孩。

那年代在中国东北,经常看到有人长得有些就像老毛子,可他或者她是出生在中国人家庭。所谓二毛子就是个别中国人长得像西方外国人,他们可能就是混血儿,他们都长得很精神、很漂亮,性格也很粗放。‘跑毛子事变’第二年许多中国妇女就生了二毛子小孩,这些孩子显然具有俄罗斯人血统。经过几代之后仍然有的人,他们或多或少还有二毛子某些特征,直到现在仍有一些东北人长得白皮肤、大眼睛、身材高大、头发有弯儿的特征。可张洪臣的儿子是在跑毛子事变第二年出生,人们会很自然联想到,这些生了二毛子的妇女是被俄国士兵糟踏过了,孩子的父亲会想到这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这个家庭会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会给母亲和孩子带来一些屈辱,甚至引起家庭的矛盾和不幸。

张洪臣下煤矿挖煤,一个月可以拿到六块大洋的工资,张洪臣一家的基本生活又可以有保障了。可是自从发生‘跑毛子’事件之后,张洪臣的心理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再加上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个二毛子小孩儿,张洪臣的脾气变坏了,性格变得阴沉了,爱喝酒好发脾气。因为自己老婆被俄国士兵糟蹋过,张洪臣看不起自己的老婆了,经常对老婆非打即骂,对儿子也不亲热,他经常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对妻子来说真是莫大的悲哀和羞辱。张洪臣后来竟然视赌如命,开了工资没几天钱就输光了,全家就揭不开锅了,张洪臣越发看不上妻子,可怜的妻子只好忍气吞声。

十几年之后张洪臣的妻子三十多岁,可她竟然又生下一个女儿,这女儿也是白皮肤大眼睛,这女儿确实是张洪臣的亲骨肉,可是张洪臣还经常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女儿。张洪臣对生女儿很不满意,张洪臣竟然还在虐待妻子,妻子就在苦闷中因病去世了,就剩下张洪臣领着一个儿子和小女儿过日子。那时儿子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已经下矿井干活,儿子对张洪臣很不满,爷两个经常吵架,儿子对小妹妹很好。现在没有媳妇了,孩子也没有娘了,张洪臣才知道没有媳妇的日子不好过。张洪臣的生活越发不成样子,屋子里凌乱不堪,孩子们破衣烂衫,经常吃剩饭凉菜。张洪臣看见一些来到区矿上的老乡都过上安稳日子,还有的老乡就在东北大平原上给地主扛活种田,拖家带口的也都安顿下来,有的年轻人在亲友的帮助下娶上媳妇。可是张洪臣整日借酒浇愁,又赌博欠了一大笔赌债,最后他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竟然偷偷地逃出矿区,将儿子和小女儿扔在家里。有一天儿子下煤窑,六七岁的女儿就被人偷走卖给人贩子了。可怜还没有成年的女儿翠花,就被人贩子拐卖而下落不明了。

张洪臣越发感到绝望,后来他独自一人就离开矿区了,有人说他随了绺子去当土匪了,还有人说他进深山去随别人去采山参,还有人说张洪臣跟了金把头采金去了,甚至有人说张洪臣当兵去了。

中国东北不单是一块旱涝保收的黑土地,深山老林里还有数不清的宝藏,那时的中国东北就像当年美国的西部,充满着冒险和神奇的色彩,许多人来到这里都发了财,也有许多人在这里丧了命。那时有一些来自关里和外国的冒险家,他们来到中国东北,有的是淘金者,还有许多人是来采人参、貂皮等宝物的冒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