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怎么给学生讲这些?”徐曼华副书记和坐在报告厅前排的几个校领导交头接耳地说。
“学生们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画上什么就是什么。咱们提前没有和闻化人沟通,什么可以讲,什么不可以讲。我们有点疏忽了。”朱书记有些无奈地说。
“现在如何收场呀?”徐曼华问。
“收什么场?我们就像坐在一辆并没有了方向和刹车的车子上,只能随他去了。”朱书记说。
“其实呀,我觉得,闻化人的报告简直就是一场生动的反*活教材。学生们,老师们听了都有好处。我们上周党员学习的时候,放的那个录像,贪官现身说法,还不如这个有教育意义。”纪委书记何立平说。
“对呀,让学生们啥都见识见识有好处。”副校长赵一博说。
“现在的学生,啥不知道?比咱们这些老古董知道的多。”副校长彭涛说。
“官场如同江湖,不好混,随时都有危险!另外,说迷信点,墓葬里的东西,都是被诅咒了,很晦气,世人们不要贪。我最终栽在那个尿壶上,我的上司也栽了。那个案子,提起尿壶,就像提起了红薯蔓,牵出了一大堆人。”闻化人在讲到自己升迁之后,提醒大家。
原来,闻化人当上了文物局长时间不长,正在仕途辉煌和春风得意的时候,当年那个鉴定尿壶的文物专家被同行举报进行学术早假。双方闹得满城风雨,也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最后官司打到法院,法院立案,请了全国著名的文物专家对尿壶进行重新鉴定。可是,哪里还找得到这个尿壶?这东西已经被闻化人送给了一位上司个人收藏。可是,当他急着去给这位领导索要时,这位上司也说不清这东西去哪里了。因为这位上司为了显摆,拿着这尿壶到处炫耀。大大小小的领导们,都要闻闻这千年尿味道。而且,越传越邪乎,说闻了千年尿罐味,可以治疗糖尿病,于是,这个尿罐就更火了。可是,不知道最后传到那个领导手里,给弄丢了。
情急之下,闻化人请人弄个假的尿壶顶包,可是哪里瞒得过文物专家,不要说这尿壶一看就是出自现代人手,就是这尿味道,也是新鲜得像刚挤出来的牛奶,一下漏了陷。丢了重要文物,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有关部门顺着线索一查,查出了一个文物局用文物贿赂官员、倒卖文物的惊天大案。闻化人因为案情涉案金额大、行贿情节严重,被依法判了十二年徒刑。
当闻化人讲到这里时,同学们都为他捏把汗,有人惊呼:“十二年呐,这辈子完了。”护理系的那些闻化人的粉丝们,更是紧张得心怦怦跳。
闻化人当时却不是这心情,只要能活着,不判死刑,那就是法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就可以东山再起。所以,当听到判决的一刹拉,闻化人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后来,闻化人坐牢也没坐多长时间,两年多就出来了。
在朋友的资助下,他开始经商。他没有一分钱,但是,他利用他影响,他的无形资产,网络了一大批投资者,投资三个亿,成立股份公司,开发房地产。那时候,房地产开发刚刚起步,政策很优惠。很多城市的等待房地产开发商,就像三十岁的剩女在等男人,含羞又急切,很快就做到了相当的规模。
为了迎接我来本市开发,本市的前任市长和市委书记,在闻化人必经的入城路口,率大小官员百余人,虔诚地等待了几个小时。当时,他在半道上,接到另一个城市的市长的电话,他真诚邀请,有点像三角恋爱。有点不想来这里了,可是当他知道市长和市委书记率文武百官在路口等待我的时候,他有点心动了。但是,那个城市的条件显然好于本市。这时候,天下起了大雨,市长和市委书记们打着伞,还在等候我的到来。知道这一消息,真正地被感化了。他就来到了本市。
闻化人的经历颇具传奇色彩,也是许多贪官们的共通的归途。
报告的结尾,主持会议的宣传部长尚左军,请大家自由提问。
“请问闻总,判了十二年,两年就出来了?那你有没有行贿啊?是不是又回到了你的老本行?贿赂了监狱长?或者狱卒?”民族医学系的研究生索菲亚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绝对没有!坐了两年放出来,是因为在监狱里表现好,特别好,请注意我的这个‘特别’,不是一般的好。”闻化人坚决而诚恳地说,“不过,两年出来,不是说刑期减到两年,而是四年,有两年是监外执行。因为我有病,不适合在监狱里服刑。”
“闻总,减刑减了八年,也是很雷人的事。不过,我觉得你这样的精英,关在监狱里确实可惜了,属于明珠暗投。”索菲亚的话,不知道是赞扬还是别的什么,可是,闻化人一点不在乎。
“闻总,请问你,怎么看待行贿受贿?”大学生自办刊物《你的天空》记者沙铭问。
“请问,是让我说官话,还是说真话?”
“我们希望听到你的肺腑之言。”
“用文物贿赂领导那件事,深刻地教育了我,为人要正派,做事要守法。我很珍惜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我要努力学习,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这是我在监狱里常说的话,也许它很冠冕堂皇,能登大雅之堂。但是,这却有点虚假,有点违心。同学们都是成年人了,没有未成年人吧?我就说点真话,不像你们的思想政治工作老师那样,总说些书本上的、文件上的话。请注意,我没说他们说假话。文件上的、书本上的话,是经不起实际考验的,会被残酷的现实打得粉碎。要不说,现在的大学生,出了校门,不知道东南西北,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坑,幼稚无知,和社会严重脱节。其实,不是他们自己与社会脱节,而是学校的教育于社会脱节。社会上需要的,老师不讲;社会上是这样的,老师偏要讲成那样的。他们把老虎照猫的习性给学生灌输,反之,把猫又说成老虎。很可笑,其结果无疑是很可悲。”
闻化人讲到这里,会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车子要翻到沟里去了!”朱书记叹气摇头。
“不知道他要给学生们灌输什么理念?”徐曼华说。
“现在的大学生,出了校门就晕菜了。找不到工作,就算好歹找到一个工作,也是个磁槌,没有出息,还不如没有上过大学的。也就是人常说的,博士不如硕士,硕士不如本科,大学生不如小学生,小学生不如文盲。你看那受骗的,被拐卖的,都是高学历的。”
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
“我们这个大学该关门了。”徐曼华笑着说。而朱书记却笑不出来。
“刚才那个同学问我,怎么看待行贿受贿。其实,我的那些事情,主要是我认识上的问题,如果不被发现,我大概已经到了正厅级了,和你们朱书记一样了。对不起,朱书记,我不是说你也行贿,哈哈哈。”
朱书记微微一笑,不做声。
闻化人接着说:“我想问你,你知道行贿受贿有多少年的历史了?物种起源的理论告诉我们,自从有了生命,就有了贿赂。贿赂是人和动物的天性和本性,你怎么可能拒绝和摒弃呢?你摒弃了贿赂,就等于摒弃了自己的生命,怎么可能呢?大家都在贿赂,唯有你清高,不去行贿受贿,那你必然是失败的,要被社会淘汰的。你想去应聘,你不给人家送礼可以吗?你要升职,不给领导送钱行吗?就算是亲老子,你不那礼物孝敬他他会喜欢你吗?”
“闻总,闻总,我们爱你!”护理系的粉丝又尖叫起来。
“一个成功人人士,说她不会行贿受贿,那是假话,绝对假话。你想,你连贿赂都不懂,你能干什么呢?你想成为科学家,可你不会贿赂,没人给你投票连个讲师都混不上;你想当市长,你连贿赂都不会,谁会提拔你?你当个自愿兵,你爸你妈不给人武部长和接兵的送礼,你就验不上。所以,我觉得,大学里,应该把贿赂这个技巧给学生们讲透了,就像给学生讲*和生殖,不要害羞,要大胆,不要怕扫黄和扫贿,要不然,会毕业一批又一批傻子!要给学生们讲,怎样了解和适应潜规则!怎样送礼,送什么礼?什么时候送?还要分清哪一级的领导送什么礼?等等。”
“闻总,我们欢迎你来给我们开设一门《贿赂学》,好不好?”护理系的女生们喊着。
“这个课程,不用我来开,你们的一位老师,用了毕生精力,编著了一本书,名叫《贿赂学概论》,他请我为他润色此书,因此我有幸一睹,真是大开眼界。贿赂起源,贿赂理论,贿赂技巧,贿赂规则,异彩纷呈,精湛绝伦。他完全有资格有资本胜任这门课。”
“谁呀?说呀?告诉我们,让我们认识认识。”
“谁这么有才?‘北方医大’出人才啊!”
会场上就像炸了锅。
“我还不能告诉你们,但是,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闻化人太厉害了,把我们辛辛苦苦筑起的长堤,学生们思想上的长堤,一指头就戳跨了。”徐曼华副书记说。
“那是因为我们经不起一指头戳。”朱书记心情沉重地说。 轲校长在校长工作台一直看着闻化人的报告。听到这里,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