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少上网的县长左文明听到汇报非常清晰地意识到,如今要想将一件重要的事情保持在一定范围内是多么不可思议和困难重重。**如此,矿难如此,其他事件如深圳孙志刚事件(因此而迅速废除了一部几十年如一日的恶法)、黑砖窑事件、毒奶粉事件、虐猫案、黄静案、高莺莺案等等莫不如此,无一不是网上有人喊叫起来,冲向社会。
林强遇害、尸体丢失、于晓中枪击黄老六、却抓获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似乎无不在显示某种神秘的力量与黄氏家族的强大势力。
网络,震撼!
而黄老六公然侮辱公安局治安大队大队长于晓中之后,轰动一时,众多网友义愤填膺,声讨、呐喊、谩骂、追问,要求“人肉”黄老六及其兄弟,希望看看这些狂妄的家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支持他们,是否“官匪一家”、“猫鼠联盟”,才让这些财大气粗的家伙如此胆大包天!总之,引起了极大的公愤!
人们转而同情于晓中,而不是黄老六,或许这正是那个神秘ID将此事贴到网上的真正动机吧。几件事缠绕在一起,一种神秘、潜在的更大力量产生了,发酵了――乱麻一团,没有头绪。无论背后它们是否有某种神秘的内在关联,然而都显示出一种异常诡异的气息!
“一个敢当面睡治安大队长老婆的‘社会老大’,应该一枪毙命,于晓中还是考虑多了,留他一条狗命!”
“一个小小的县城,水不浅啊……”
……
乔银忠看到这些信息时,肛门禁不住一阵阵提紧――那是人在极其紧张时某些肌体部位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网友组织起来,为真相、为良知、为公正不断地声援、呼吁、行动。最后不得不将一些他这样的人被动地拖出水面。
当然,人们谴责的那些宏大的命题都坚硬而真实地存在:司法不公、道德沦丧、寄生在制度上的邪恶……但是,就于晓中的枪击案来讲,在案情真相没有弄清楚之前,或者在事实真相不可能弄清楚的情况下,选择赞扬林强、于晓中和吴明新或谴责被害者的立场,是否是正当的呢?
同时,网友们也纷纷猜测是吴明新之外还有什么人干的?
乔银忠在临时召开的专题会议上汇报时说,“一些网友在正义之名下,这种几乎一边倒的言论至少带来了一个不良后果,那就是,本来扑朔迷离的案情正在网上以‘贪官该死’为关键词传播,信息经过层层传播者心怀‘正义’的加工,已经完全走了样,正在覆盖事情本身的复杂。”
“我们发现问题后,立即采取了有关措施,目前看,影响有限。”
在许多人看来,大鼎县“枪击案”已经是“绿林好汉”的现实版本,已经是“天怒人怨”的最佳证词――流氓头子、黄老六兄弟太张狂了!竟然欺负到了一个治安大队大队长于晓中的头上,如果被害者不是于晓中而是普通老百姓呢?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当社会对贪污**和一些有钱的不良恶人恨之入骨之时,其结果可能就是“愤怒”覆盖真相,道德以伤害道德的方式被践行,会是怎样?
遗憾的是,这一切远不是左文明能够控制的。
另有一件事也破坏了他的心情。
这个会陈铁汉接到通知也赶来参加了。现场会议结束后,他留下陈铁汉,希望个别询问一下这个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他会上没有明说的“另一关系人”是谁,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发现了什么罪证。不料,陈铁汉犹豫一下后说出的名字让他大吃一惊!
乔银忠?
乔银忠!
“怎么可能?”县长满眼狐疑地盯住陈铁汉。
如果不是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或大案,左文明很少有时间和心情过问公安局的事情。他的精力和心思都在大力发展县域经济上。在他看来,陈铁汉怀疑跟这些诡秘事件有关的居然是他手下的刑警大队长是毫无道理的,平时虽无多少了解,但他知道此人一直跟随在丁黎明、陈铁汉身边,破获大案要案无数,立功受奖无数,他也曾给这个人发过奖!
从县里跟到市里,印象中是个文笔相当不错,做事有板有眼的人,何况十几年一直深受县委书记信任,虽说他在当上刑警大队长之后这一年多治安形势逼人了,近期内又连续不断地出了这么多事件,但乔银忠是老干部子女,根正苗壮,其父亲乔老爷子跟几任书记的关系始终不错,经常去玩玩,要说对乔银忠利用职务之便和手中权力捞取好处有怀疑,情有可原,但他相信乔银忠绝对不会出问题。
不管是林强,还是于晓中,人命关天啊?难道陈铁汉也不懂?糊涂了?脑袋瓜子叫车祸撞坏了?
陈铁汉没有把反驳县长。他的话事实上也代表了他一些深思熟虑的想法。
不过,破案,容不得干扰和猜测。何况之间还是如此敏感的关系,他之所以不反驳,一是出于对县长的尊重,二是职业道德,如果让他说话,他愿意证据确凿时再说。乔银忠毕竟是干了十几年的警察,从上到下,大家对其口碑和印象也一直都是正面的。这样一个人物,尽管面临着目前各种说法与考验,但怀疑或调查他定会牵一动百。
所以,陈铁汉既不回答,也不反驳,只作为问题第一次当着县长的面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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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六惊吓过度却没死,一连几天大鼎县医院可热闹了,社会各界相关人士闻讯纷纷赶来看望慰问,平时混得好关系密切的各路人马更是如此,走马灯似的跑到黄老六所在的“高干病房”探视询问。别的不说,光礼金、补品、食品、香烟、好茶……便不计其数。古代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何况当今社会黄氏家族中的黄老六?
民间虽然暗暗地庆贺,却没有人敢公开表示高兴。
三天过去了。黄老六还在县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一只肥耳朵缠着绷带。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只有一张大床的“高干病房”,(呵呵,雷人。旁边还有一张小床是为亲属探视或陪护特意准备的)。装饰豪华,设施齐全,那天晚上黄老六本是作为紧急抢救对象被送上手术台的,一看,居然没啥事,只是耳朵被子弹打掉了半截,人也是惊吓过度而已。于是乎,黄成海、黄老八出面,院长让他们兄弟急急忙忙将黄老六送进了老干部专用的“高干病房”。
这种病房,只有乔老爷子、县委书记或县长偶尔生病才有资格享用的,平时大多数日子闲着。现在归黄老六享用了。
小县城也有“高干病房”,不奇怪。
说句难听的,前些日子为抓捕走私贩毒分子出车祸,滚下山坡受伤的陈铁汉住院后也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他的病房只是一般的普通病房,只不过医院为照顾临时减少了两张病床而已。陈铁汉在四楼,黄老六在八楼。两下每天都有来看望的人,一方面是公安干警较多,也有其他单位的一些领导或老同志。
而黄老六这边,人员就复杂了。
三天来,黄老六很是愤怒,无论那天晚上遭枪打还是县委县政府、公安局对于晓中的处理,都使他难以安稳地睡在床上。黄老八原是准备大闹一场的,“血债血偿”,这次甚至于连那个张艳兰一块收拾,不是这个**,他“六哥也不会惹毛了于晓中!”老大黄成海等几兄弟除了要求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从重从快”重判于晓中判,开除其公职和警察身份之外,还要求必须赔偿黄老六和洗浴城的“重大经济”损失一百万!
“不然的话,我们还在大鼎怎么混?”
“不判他,出来就弄死他!”
“……”
乔银忠、左吉胜几个人借办案调查之机,也来过几次看黄老六。乔银忠脸色阴沉,他是不会给黄老六好脸的,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出他们之间除了工作必要的接触之外,还有其他关系存在。每当谈话或询问一些事情,那几个走马灯似的情人或无关人员都会被请出去。
对如何处理于晓中,乔银忠内心极其复杂。他既希望黄氏兄弟大闹特闹,自己暗中利用工作之便推波助澜置他于死地,也希望不动声色借助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和县委县政府清除这个一直以来的巨大隐患,他怀疑,之前那一封又一封的举报信就是出自林强、于晓中等人之手,如此一来从此以后身边又少了一个背后不断向他捅刀子的“内奸”。
然而,乔银忠万万没有想到网上会突然出现那个帖子,他立刻改变了主意,他感觉到自己有点儿愚蠢了,赶紧出面明确制止黄老八等人的密谋。
他可不想让这些人再次引起网络关注!
乔银忠也将这层意思跟黄老六说了,让他这些日子消停点,好好养伤,耐心点,注意点。但身体一动耳朵就疼痛,头也发晕,黄老六心里不服啊!能服吗?主要是吓傻了,好几天也没有恢复过来。见过生死大场面的他这次是真的让于晓中吓坏了,他只好耐心地在病床上养着,老婆、女儿还有几个公开的情人在旁边伺候着。几天几夜也没有睡好了,即使睡着了,也总是做些怪梦,噩梦,然后忽悠一下子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于晓中的枪就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死死地顶着!吓破了胆的那种感觉,一瞬间――
砰!!
砰――
妈呀……
叫都没来得及叫,尿也没吓出来,人已经倒下了,如今想起真是羞耻啊!吓归吓,恨归恨,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乔银忠的话敢不听么?乔银忠要是一翻脸,弄不好转眼把他们兄弟几个打成一个“黑社会”,即使他们再有钱,再有能量、再大的势力范围也会随之土崩瓦解。而只要他维护他们,黄氏家族才有势力范围可言。这一点,黄氏兄弟完全明白。
他的兄弟和手下的“皇家刑警队”都很忙,在为于晓中的事情奔波,部署,不料又被乔银忠警告、制止了一下,不敢那么大张旗鼓了。不过暗地里,仍然没有停止活动。在黄老八看来,有些事必须干一把,才能算是了结。
他尽力不让老婆和两个前妻(还有一个妻子早已恩断义绝,失去联系很久了)、大女儿、二儿子、三女儿探访和照顾,有几个公开的情人陪在身边就够了。
张艳兰昨天曾来过一次,但两人说着又差点吵起来,被黄老六一顿臭骂走了,就再不来了。
此时,除了情人小娟躺在对面床上打盹,整个病房再无别人,静悄悄的。黄老六觉得头不那么晕了,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吓破的胆子似乎在一点一滴地重新回归到一起,他能感到它在聚拢,凝缩,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与位置上去。暗骂:“靠T***,真TM倒霉、王八蛋于晓中!”心里话,还是气愤啊……
可一阵寂寞又涌上心头,眼前出现了女儿那可爱的模样,老婆抱她来看他时女儿当时就吓哭了,这是黄老六的第四任“老婆”,女儿也才5、6岁,老婆抱走后再没带她来过。此时,她一定在幼儿园玩耍吧,不知想没想爸爸……
紧绷了好几天的黄老六,满脸横肉的胖脸上松动一些了,嘴角现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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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乔银忠走进陈铁汉的办公室,陈铁汉一出院,乔银忠就主动过来汇报工作,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乔银忠是谁呀?龙兴的很,不说他的功勋老父亲如何,仅仅是他自己在大鼎赢得的名声,也足以让他天马行空,不必在乎包括陈铁汉在内的一些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是否满意。除了正常研究工作,都是陈铁汉打电话叫他,别的时间,他极少主动过来。
或许,陈铁汉上午的一些想法又跑风了?
吹进了乔银忠耳朵里?
脑瓜都不简单。当然了,陈铁汉毕竟是分管刑事侦查的副局长,乔银忠再狂,在职务上还是能够分清大小王的,陈铁汉收回满腹狐疑的目光,他发现,几天几夜,乔银忠黄黄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点起一根烟,使劲抽了一口,才闷闷地开口道:“林强的尸体,还是没查到,真T奇了怪了,偷什么不好,非得偷一具死尸!”
陈铁汉知道林强尸体丢失还是从去医院的人告诉他的,也正是由于这一点,让他产生了更加明确甚至强烈的上午跟县长说的那些想法。
别人不了解乔银忠,他是看着他长大的,当初林强、乔银忠、江晓莉他们毕业参加工作时,都还年青。
他那时就是刑警队长了。
一年又一年过来,都在一个大楼里上班,他什么不清楚,什么不知道!
唯一缺少的恐怕只是证据了。过去几年,他没有这样的想法,而现在这种想法却是越来越强烈。
客观讲,乔银忠也并非浑身漆黑,一无是处。能力是有的,水平也够,他也的确利用聪明才智、众多线人和自己的大智大勇,成功地破获了许多大案要案。这是有目共睹,谁也无法否认的。陈铁汉也承认,为人办事,乔银忠都是一流的,但是这种一流加上了某种邪恶的东西,便非常可怕了。特别是在公安局刑警大队长这个位置上,他一旦犯事,可以说就是一个杀伤力极大的“带枪的恶魔”。
“医院怎么报的案,谁报的,太平间应该有人值班,你去调查没有发现问题吗?”
陈铁汉定定神,问道。乔银忠摇摇头,又使劲抽一口烟:“没有。值班室有人值夜班,报案的人我们也都找到问了,可技术科反复检查,研究,也没有发现一个指纹和任何遗留物。冷冻间及太平房是锁着的,我们去了之后看到两道门全部遭到了破坏,反复审查,医院的几个人也全部排除了嫌疑,应该说,做案的人是个高手,而且不止一人,林强的尸体确实是被人盗走的。估计,其中另有目的!”
陈铁汉不语,手上的一支签字笔转来转去,目光如炬盯着办公桌上的某个地方。
乔银忠看着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先谋杀,后盗尸,目的显然是怕警察追查发现更多问题。再弃车,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策划严密,手法老到,不是个生手。
看来,这案子有些难度。
陈铁汉抽了两口烟,又问起于晓中的事:“你们去东大院审过了,他怎么说的?难道当时就一点也没有想到后果?”
乔银忠把前天去提审于晓中的情况,详细地回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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