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曲正在**，那笛声嘹亮穿空，高入云霄，忽地划然一声，那竹笛竟从中破裂，应声碎为几段！乐曲戛然而止，紫云惊得睁大了眼睛。

夏南辕将手中碎笛丢了，遗憾地道：“可惜可惜，器不称手，有始无终，这一曲我只送了半曲，还望姑娘见谅。”

紫云惊叹道：“得听半曲，已是平生大幸！公子这一声，出入九息，气海壮阔，内力浑然，凡古之音，莫过于此，这笛乃寻常之物，焉能不裂？宋朝苏轼有句云：一声吹裂翠崖高！公子笛声音质之美，当堪此句！”

夏南辕笑道：“能得姑娘如此赞誉，今晚实在是没有白来！告辞。”说着双手一拱，做了个欲走的样子。

“你要走了？”话正说在兴头上，紫云的声音里显出了不舍。

“打扰姑娘清静多时了，再不走，姑娘就要赶我走了。”

紫云迟疑不语，夏南辕迈步向前走，紫云见了，忙道：“谁说我要赶你走？”

夏南辕闻言停了脚步。

紫云犹疑着问道：“你来……就是来吹笛的吗？”

夏南辕静立片刻，回答道：“还想见姑娘一面。”

紫云低了头，“那为什么不见就走？”

“听了姑娘的箫声，又不想见了。”

“为什么？”紫云大奇。

“听了姑娘的箫声，便想着姑娘是位仙子般的人物。姑娘说得对，与其见了失望，还不如不见。”

紫云轻轻一笑，“也许见了，并不失望。”

“若令姑娘失望了，也非我愿。”

“听了公子的笛声，紫云自信不会失望的。”

“姑娘名叫紫云？”

“是。”

夏南辕暗自笑了，又道：“我还是怕紫云姑娘会一怒之下失了手……”

“管你是美是丑，我保证不会伤了你，这个你不必担心。”

“我是说失了手，伤了你自己。”

“你！”

“看，你要动气了，气大伤身，还没见呢，你就先伤自己了。”

“你……”紫云又羞又恼又好奇，她是有些心气不定了。

“与其让姑娘失望，不如让我自己失望，紫云姑娘，我把后悔的机会让给你，你说好么？”

“你说什么？”

“我说你若想不见我，还有机会。”话音未落，夏南辕忽地回过身来，但他的左臂举起横挡在脸前，那宽宽的袍袖便遮住了半个面庞。

紫云猝不及防，猛然间便见到了一双清澈乌亮的眸子。她看不到他的鼻子、嘴巴和脸庞，但她看得清他露出来的眉眼，那俊逸的眉眼让她心里猛地一跳，那多情的眸子直望得她的心弦止不住地颤起来。她愣愣地盯着他，忘了要说什么。

夏南辕的眼前一亮，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她就像一块通体晶莹的美玉，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如果一定要找出什么瑕疵，那大概只有这玉的本质权充它的瑕疵了，那便是：有些冷。也许是因那雪样的衣裳，也许是因她天生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什么呢？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有些冷。

四目相交，彼此间相互凝视了好一会儿，紫云阁内静得只有微风拂动帘幕的声音。夏南辕的衣袖依旧挡在脸前，他凝望着紫云，缓缓地诵道：“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玉盘山头月，仙子湖畔容！”言罢猛地转回身去，“紫云姑娘，你还想见我吗？”

紫云痴呆呆地望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夏南辕长袖一挥，说了声：“告辞！”便一纵身，飞跃下紫云阁。

紫云吃了一惊，恍然间才醒悟到他已经走了！她摇着头，不相信地念道：“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还没有见到你，不公平，这不公平！你回来！”她追向槛栏边，探身向外望去，楼外月明风清，却寻不见那雪白的身影。回过身来，脚下又分明是一地的碎竹。

她弯腰拾起一截断竹，出神地望着，口中喃喃自语道：“我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