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残留着火焰余温的剑蘸着火拔颉利发的茄汁豆腐脑在空中画出一道圆润的流线，像极了一条灵活的牧羊犬。

一人一剑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场景出现在眼前，火拔颉利发身旁的将士们心中的愕然甚至还要超过恐惧。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这卖羊肉的老头是如何破了他们的军阵，光明正大的刺杀了他们的主将的。武者的实力在面对成建制的军队时会大打折扣，这不是常识吗？

袁天风可不会理会他们的疑惑，又是一锤落下，不过这次却是砸在了地面之上，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一堵土墙拔地而起，将那无数的箭矢挡下，虽然也有几支箭穿透了临时立起的土墙，但也已经后继乏力，无法再对他造成丝毫的威胁。

射来的箭矢逐渐停止，因为第二轮的射击命令迟迟未至。

越来越多的突厥士兵发现了火拔颉利发的死亡，虽然作为突厥的精锐部队，他们还没有到溃逃的地步，但惊惧的气氛在蔓延。

不待二号头目接过指挥权，一阵大风便携带着沙尘席卷而来，蒙蔽了他们的双眼，袁天风却没有继续收割他们的生命。

湛蓝的天空上气温迅速下降，一片片的白云被粗暴的捏成一团漆黑的雷暴。温热的牧羊犬在袁天风身边环绕两圈，像是在寻求主人的庇护。

五境不可离开自身领域范围，否则必遭天谴。

所以袁天风在牧羊关放了二十年的羊，未曾踏入中原一步。

所以洛天一只在大河上下活动，就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托别人帮忙寻找。

所以骑驴的老道用自己的内力养了一驴、一鹤、一鹿、一蛇，不愿晋入五境。

但，凭什么？

就算你是老天，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就因为在这吃了你一只羊就要给你当一辈子的奴隶？

袁天风之前已经给自己卜了一卦，这次是震卦，大凶。

但老头觉得还不错。

有卦象，总好过混沌一片。只有死的渣都不剩的倒霉鬼才会什么都算不出来。

“贼老天，新仇旧恨，今日老夫便跟你好好算一算。”在小肥羊们的咩咩声中，在天雷的轰击声中，怒发冲冠的老头斩出一剑。

…………

山西地界，一家新开的面馆里进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大碗宽面，不要蒜。”

因为面馆才开张不久，里面的客人也不多，老板便格外的热情：“老人家，您这身子骨可真是让人羡慕啊，这么大年纪还能骑驴出门呢。我这还有些草料，用不用给它喂上？”

老者笑笑道：“不用，它刚吃过了。”

“吃辣椒吗？”

“……吃。”又是好几个月未曾出山，他其实还不知辣椒为何物。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被端上了老者的桌子，上面一层的红色粉末格外的鲜亮。他嗅了嗅，只觉一股辛辣之气扑鼻而来，不禁有些后悔。只是面都做好了，他又不好退掉。

老道的挽了衣袖，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个晶莹剔透的黑色镯子。伸手拿起筷子，他又往碗里多加了些醋搅拌均匀。挑起一根面放入口中，老头仔细的品着辣椒的滋味，倒也还不错，不过对他这种年纪的人而言，还是太过刺激了些。

突然，为了自由始终压抑着自己，没有踏入五境的老者抬头遥遥看向东北方向，口中含混不清的念叨着：“老袁搞什么鬼……这是要逆天啊……”

只可惜他没有早些发现，不然还可以到现场观摩一番。

趁他愣神，老头手上的“镯子”探出头来，吐出信子闻了闻酸辣面的味道，嫌弃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扭过了头，打了两个喷嚏，重新缩成了一团。

面馆老板转身收拾了厨房，然后便打算跟老头请教一下活这么久的秘诀，却发现老头和碗里的面都已经消失不见，而桌子上则放着面钱。

…………

悦来客栈里，已经成为吉祥物一般存在的洛天一放下给即将离开的客人签名的笔，摸了摸青袅的头，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起身出门。

在青袅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失不见。

三步之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了洛水之上。

十分难得的，他有些紧张，不同于找到青袅时的另一种紧张。这是在与对手一战前，调整状态的一种方法。

自从踏入了五境，洛天一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澄净而凌厉，既而与袁天风同时向天斩出一剑。

…………

一点都不符合季节特征，反而越来越大的风中，一辆马车孤独的行驶在向南的道路上。

逃难的人群早在去年就已经走光了。而现在，北边反而成为了相对更加安全的地方。

马车是王示用一只羊从一个捡柴为生的鳏夫手上收购来的，而老鳏夫的儿子，那个原本给人赶车的年轻人在半年前就已经不知所踪。

劣质的马车并没有搭载减震系统，在内部的设计上也有些不尽人意，舒适度与金四月送给她老爹的那一辆差得多了。那种与船舶不同的摇晃感令她的大脑有些昏沉，但已经很多天都没能安心入眠的金四月还是抓紧了一切时间补充着睡眠。

无梦的黑暗中，金四月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那种令人厌烦的摇晃感突然消失了。在荒郊野外，这往往意味着一些不美好的事情。

是遇到了打劫的山匪，还是发现了契丹的军队？

“怎么了？”她问道。

没有人回答。

金四月握紧了枕头底下的匕首，猛的从那张铺了块羊皮的小塌上坐起。

“唉呦……”许是有些用力过猛，她的头撞在了另一面的车篷上，不过倒是没觉得疼。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却见王示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气息悠长，有些像是睡着了。

有这么累吗？坐着都能睡着？之前王小二同志可没有这么虚的啊……

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其他异状，金四月有些奇怪，又不知该不该叫他到里面睡。

不对！金四月再次拉开窗帘，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些从前看不到的东西。

鸟、树叶、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