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说,我怎会和你有,有孩子……”袁廖杰气呼呼的,除了出发前那晚,他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过了,有也不是他的!
钱恒通笑眯眯道:“孩子先不提,雨歌楼守卫森严,你怎么孤身逃出来的?如此大闹,不怕被发现抓回去吗?”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雨歌楼严禁男女伎人对客人胡搅蛮缠。若有人擅自逃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带回去虐杀处置,就算袁廖杰是衡山派掌门也保不了她。
不过她是朱乔向雨歌楼借来作戏的,自然不会有事。
柳儿怯怯拉着袁廖杰的手,泣道:“袁郎,我只能依靠你了,你可要救我!”
佳人楚楚可怜,袁廖杰却没心情怜香惜玉。猛一抽手,将她推得晃了晃,狠狠道:“你自己作的孽,关我什么事!”
“你,你怎么能如此无情无义……”柳儿颤声指着他。
“来人,将她送到雨歌楼去。”钱恒通吩咐楼奴,柳儿哭喊着被带走。
袁廖杰心烦意乱,对掌柜道谢。
钱恒通笑了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少侠既进了春雨楼,我们自然该为少侠分忧解难。”
袁廖杰脸上一红,道:“在下衡山派袁廖杰,不知掌柜可约到铜袖娘子了?”
钱恒通道:“已按贵派程大侠所托,约铜袖娘子三日后来此一聚。可那铜袖娘子驳了,我们也不好强逼。”
袁廖杰一愣,道:“程大侠?我师兄也写信来了?”
钱恒通疑惑道:“什么叫‘也’?我只收到了程大侠的信啊。”
袁廖杰剑眉一蹙,他入门晚、进境快,一下便越过众弟子得到掌门重用。只是无论辈分资历还是修为,前面总有程纵才这个师兄挡着。别人叫他大侠,叫自己就是少侠,总不舒服。
这次降服铜袖娘子,他志在必得,定要一鸣惊人,让衡山派内外刮目相看,因而路上给另外两人使了绊子,自己捷足先登。
没想到程师兄倒在这截了他,唉,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他甚至怀疑那柳儿也是被两个师兄带来缠住他的。
铜袖娘子不敢露面,只好劳烦他亲自去找。
袁廖杰寻遍驻马店也没打听到一点消息,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想那铜袖娘子该不会闻风丧胆逃了吧,袁廖杰心急如焚,只怕被两个师兄抢了先机。
第二日一早,程纵才和贾冠雄就赶到了。
贾冠雄一身粗布短打,五短身材,蓄着大把络腮胡,拳头有碗口那么大。
一旁的程纵才长身玉立,身着玄白相间的锦袍,背负一口宝剑。一身儒雅而不乏侠气,英姿飒爽。虽也三十多岁了,却与贾冠雄对比鲜明。
两人星夜兼程,风尘仆仆,脸上皆有些倦色。
三人会合,袁廖杰自不会提信件一事,默然在楼中用早饭。
不得不说春雨楼的生意实在好,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座无虚席,热热闹闹。
中央圆台正有先生在说书,满堂不时充盈喝彩声,各种糕点汤羹热腾腾的香气四溢。
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座位,边听着说书边喝粥,正说到某门派和某门派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忽听旁座上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他们怎么都这样,有话不能好好说,遇到问题不好好想办法,反而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口角争执,跟□□似的一点就着。”
又听一个男子温柔笑道:“武夫多半如此,性情豪率。你不也很急躁,还说别人。”
女子微微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是,还好有公子教我。”
“武夫”二字是贾冠雄最不爱听的,总觉得就是在说自己,心里好大不乐意。
便回头看去,只见后面坐着一个黑衣女子和一个白衣男子,女子正对着他,容貌秀美饱满。桌上餐食琳琅满目,与别桌大不相同。
两人接着呢喃絮语,他咋呼着打断道:“喂,武夫怎么了!我们都是讲道理的!”
“师弟。”程纵才拉了拉他,一路走来贾冠雄这脾气不知惹了多少事,他也不知跟着收拾了多少摊子。
朱乔瞥了他一眼,对谢微尘笑道:“公子以后可要慎言,这便来了一个。”
谢微尘只是一笑,道:“这么贪吃,小心积食。”
朱乔微嗔道:“我饭量多少,公子还不知道?况且这汤包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她说着又吃了一个。
贾冠雄见他们一心说笑,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似的,酸不拉几,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男人更是连头也没回。
他过去抱拳自报家门,道:“衡山派贾冠雄,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他嗓门大,其他食客听到衡山派,都往这看了看。这时已过了早饭时辰,又加之形势不对,许多人结账走了。但也有不怕死、爱凑热闹的,坐在角落里远远看着。
“衡山派,”朱乔喃喃,“啊,听说过铜袖娘子的事,她是个苦命人啊。衡山派何以恃强凌弱,怪不得江湖上风评都不太好……”
“无知妇人,我们衡山派的事,岂容外人嚼舌。”
贾冠雄不耐地挥拳而来,本只是吓吓她,岂会真的拳打女子?
朱乔微笑不改,随手使了之前晟王传授她的见龙拳。
贾冠雄痴迷拳术,自然看得出这闻名天下的皇室拳法,当即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这个?”
又想见龙拳只有晟王的几个亲兵会,无论是军士还是皇亲国戚,似乎都没有她这样一个女子。
“这有什么奇怪?”朱乔逗他,又使出泉经和其他门派的拳术。贾冠雄啧啧称奇,与她对招拆解。
袁廖杰虽不太懂拳,却也奇怪她会那么多门派的招式,又是年轻心性,便道:“我也来凑个热闹。”说罢起身运掌加入。
朱乔分出一手化拳为掌,使出正阳掌中最基础的几式。招式毫无章法,两手一拳一掌却有条不紊,毫无干扰,显然早有练习。
拳掌皆不在于快与猛,无论他们如何出其不意,她始终不动如山地缓慢拂开。
程纵才在一旁却越看越惊异,忙制止住他们,对朱乔作揖问道:“敢问是春雨楼朱楼主吗?”
袁廖杰和贾冠雄都愕然看向她。
不想他也认得出玄古派阴阳宗,不过三人里,只属他武功最高。
朱乔点头道:“正是。”
“我们不识,多有得罪……不知楼主为何驾临此地,与铜袖娘子相识?”
“说来话长,铜袖娘子于我有些交情,便想向贵派讨个面子……”
“朱楼主,我佩服你的武功,但一码归一码,我们衡山派的事,不容外人插手。”贾冠雄拍着胸脯打断她。
朱乔笑道:“我不管衡山派,只管铜袖娘子,她说的话我相信。”
“放屁!”贾冠雄眼一瞪,“我们衡山派侠义之名远扬,怎会像她说得那般龌龊。”
朱乔摇头,依然笑道:“贾大侠五年前才拜入师门,那时铜袖娘子已经离开,你怎知衡山派没欺侮她?况且衡山派这些年的名声……”
“那都是小人泼脏水!”贾冠雄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目眦欲裂,气得直跳。
“朱楼主,铜袖娘子不但四处毁坏我派名声,还偷走了本派秘籍,这是衡山派与她的恩怨,春雨楼还是不要插手为好。”程纵才劝道。
这时后院过来一个仆役,神色焦急,似有什么事要禀报,但见在场都是高手,怕被听了去,只对朱乔摇了摇头。
朱乔和谢微尘相互看了眼,他也皱着眉。
大门走进一个人,是江枫轩。
他见厅内一片狼藉,有些诧异,抱拳对他们几个打了招呼,问道:“没想到几位都在这里,不知这是怎么了?”
程纵才微笑道:“没什么,我们正要去江府贺寿,没想到江少侠先来了。”
朱乔一个激灵,原来今日就是江先生的寿辰。铜袖娘子该不会跑到那找陆浩英报仇去了吧?
江枫轩道:“陆掌门已经亲临寒舍,家父命我来请三位大侠。”他看向朱乔,道:“朱楼主可有空过去?”
这次要是再推,可真不给他们面子了。
她转头对谢微尘道:“公子,不如你留在这休息。”
谢微尘凝眉摇了摇头。
他在身边安心一些,朱乔便没勉强,几个人一起和江枫轩往江府去了。
路上,贾冠雄还愤愤不平把铜袖娘子的事说给江枫轩听,让他评理。
朱乔略有不悦地皱起眉,程纵才闭眼叹了口气,已经彻底不想管这个一根筋的师弟了。
江枫轩也是一愣,随即笑了笑,从容道:“这其间必有什么误会,为此大动干戈不值当。”
他这话倒是两边都不得罪。
江府张灯结彩,车马如流,已到了不少人,江枫轩带他们去见了江无牙。
江无牙刚和一波客人寒暄过,他披着黑色大氅,身形高瘦,面容苍白,眼下青黑甚重,看起来身体不大好。
见了朱乔,他眼中划过一丝惊异,转而笑吟吟地跟他们打招呼。他笑意温和谦逊,彬彬有礼,像个儒生,毫无习武之人的杀伐之气。
倒有些像朱启临,朱乔对他有了点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