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仆仆,终是披星戴月的到了智城。这时天色已晚,城门下了钥,即使想也回不去边州。段亦轩只得找了间客栈先住进去。
他下了马,拿起马身上的包裹,确认铜管尚在才大步进了客栈。
“掌柜,要一间客房。”他冲掌柜喊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大步上了楼。
待他进了空房,却不点灯,屏息靠门站着。原是在他身后跟着上来四五个人,听着脚步正是往自己隔壁那件间房去的。段亦轩早有察觉这四五个人跟了自己一路,眼见着他们进了屋子就把小二招来,“给我拿一盏灯来,快些。”
他吩咐完,回身取出铜管里的药方。借着月光又看了几遍,确保烂熟于心待小二拿了油灯来,方一把火将药方烧了。
紧接着吹灭了灯,屏息躺在床上等候。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隔壁房间传出响动。段亦轩知道那些跟踪自己的人出来了。
他拿薄衾裹住自己,放轻了呼吸声。只听门外的人道:“大官人的信,说是段亦勋那小子染了瘟疫。这次若能夺得药方子,段亦勋那小子必死无疑。”
“知道了,你速去回了大官人。叫他一切放心,自有我等处理这些事。”说话的是另一人,听语气似乎是这些人的头头。
门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仿佛有人着急离去。段亦轩瞧见有人的手放在门上,正欲推门进来。立刻佯装睡着,将那眼睛眯成一条缝偷看。
那几人进了门来,当即放轻了手脚,只怕弄出一点动响吵醒塌上的人。段亦轩粗略一瞧,也看了个大概。来的有四个人,一个身材矮小,动作灵敏,进来片刻便悄无声息的窜上柜子。一个生的高大,是这四人之□□夫最差。一个身姿宽阔,步子沉重,该是力气出奇大之人。最后一个,身形匀称武功最高行事最为谨慎也最难对付。
四人搜完了屋子,房中已是一片狼藉。那身材矮小的人小声道:“老大,这药方搜不到,回去大官人必会怪罪于我等。不如抓了段亦轩问个清楚?”
那身形匀称的男子沉思一时,微点了点头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对死士的惩罚这四人都是知晓的,由不得心中一寒,身子也微微颤抖着。良久,四人定了定心神,一齐向床榻行来。
段亦轩一个打挺站起来,飞快的跳上窗沿,双手扒着堰边翻上屋顶。那小个子立刻追上去。
段亦轩跳到耳房捞了一块残破的红瓦,用力掰下一块朝小个子的腿扔过去。小个子向后一翻转便躲过了。
他又向小个子掷出一块瓦块,这一块却是朝着面门而去。小个子躲闪不及,那瓦块直中眉心。他从房顶栽下去,竟没了呼吸。
后面追上来的三个人一探小个子的鼻息,顿时怒火骤起。高个子大声痛哭,扑在小个子的尸首上,“兄弟!”
他紧紧握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兄弟,哥哥这就给你报仇。”
高个子从地上爬起来,沿着另两人留下的记号追上去。
另两个追着段亦轩直到主街上,他方驻足停下。段亦轩本也没打算继续躲,只是适才在客栈恐打斗起来伤了掌柜的那些家具。
他与那两人分站街道两头,段亦轩飞身上了房顶,那身姿匀称的人也跟着上去。段亦轩转身便走,这一次速度竟比上次还要快。二人前后进了一条小巷子,那人眼见着段亦轩身形一闪,没入黑暗便再看不见。
他一跺脚,紧紧咬了咬牙,恨恨看着这狭长而黑暗的巷子。
那段亦轩却没离开,而是折回主街。那身材宽阔的人正在四处张望,试图找出段亦轩。
适才他有意引开另一人,只因这二人一直在一起自己是断然对付不过来的。
身材宽阔的人警惕看着四周,却听身后一声大喝。段亦轩从房顶上跳下来,他一拳打到他后背,壮汉却一动不动,反倒是段亦轩朝后退了几步。
壮汉转过身来,抖了抖肩膀,满脸不屑的模样。壮汉朝他打过去一拳,段亦轩连忙闪躲,拳头擦着他的脸过去。段亦轩右手做了个掏心窝子的动作,壮汉快速拿左手去抓他的手腕。
这却是一虚招,只见段亦轩的左手撑在壮汉的右臂上,跃起用膝盖朝他下颚一顶。壮汉顿时后退几步,咬着牙直吸气。
段亦轩不敢耽搁,掏出折扇用扇把在壮汉膝盖上狠狠打下去。壮汉疼的抱紧右腿,几乎都要流出泪来。
壮汉顿时暴怒,右腿重重落到地上,震的段亦轩险些站不稳。他心一横,索性翻到壮汉的身上,双腿夹着壮汉的脖颈。壮汉的脸霎时间通红,大叫着转圈想将段亦轩甩出去。
段亦轩一手扣住壮汉的双眼,一手执着折扇滑过壮汉的脖颈,脖颈上一道细细的伤痕,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壮汉瞪大双眼显然不敢相信,只说了一个“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亦轩大口喘着粗气,想到客栈里这几人说的话,心头尤是一紧。自己秘密前来天狼,除了极少数知道别人并不知晓,这些杀手是如何得知?
突然间一柄小刀刺进段亦轩的臂膀,他一回头原是那身姿匀称的人。壮汉的大喊引来了这人,段亦轩细细打量着这人,眉清目秀的模样瞧着不似坏人,可一双眼眸中却袒露凶光。
“玉面郎君!”那人听段亦轩叫出自己的名号蔑视一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谁,就把药方交出来吧!”
段亦轩眼睛一转,这玉面郎君的武功在自己之上,更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狠毒杀手。今日落入他的手里,只怕凶多吉少。他倒是不怕死,只怕这药方带不回边州救不了哥哥和段家军。
究竟是什么人,为了段亦勋的性命竟然连玉面郎君这般高手都能派来。
细想来这各中竟然多出许多问题,那玉面郎君等不得了,朗声道:“快把药方交出来!”
话音方落,那另一边河岸竟有一人踏水而来。他的脸用黑布盖住,他踏在水上犹如踏在平地。不仅段亦轩就连玉面郎君的心都一沉,玉面郎君慌忙问道:“来者何人?”
黑衣人朗声回答:“皎云间,任丰”
玉面郎君身子一颤,声音都在发抖,“敢问英雄来此所谓何事?”
任丰,段亦轩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自称皎云间的人,难道他是皎云间这一任掌门?段亦轩瞪大了双眼惊讶的望着他。
任丰道:“杀人。”
他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杀人与他而言仿佛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任丰看着屋顶上的玉面郎君,“你伤我皎云间的人,就没想过今日吗?”
玉面郎君心一咯噔,想起数月前曾因一青铜酒爵在北狄伤过一个姑娘。她自称皎云间的人,武功却并不高,因此玉面郎君从未将这人放在心上过。直至今日见到皎云间掌门,这才又想起来。
河面上的风有些大了,玉面郎君的身体在不住的发抖。
“是我伤了皎云间的人不错。”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说道。
段亦轩见任丰身形动了,还来不及清看清他的招式,任丰已经站回自己身侧。而玉面郎君的尸体则挂在屋顶上,随着风左右飘动。
他的身上没有血痕,只有发髻散落,紧接着鲜血从口鼻流出来。应是任丰一掌打在头顶所致。
“小子,你可记着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段亦轩闻声去看,任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段亦轩望了望微有波澜的河面,又飞身上了屋顶。他抓起玉面郎君的尸体,他的尸体却冰凉的好似地窖里的冰块。段亦轩被那股子寒气侵扰,不得已松了手。只听轰的一声,玉面郎君的尸体摔在街上,正在壮汉身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正热的天里竟然冻的没有知觉。这等功夫真是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