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变革
“自古以来各国皆以变法图强,从秦之商鞅变法到现如今,历朝历代无不可变革,改革朝廷制度以适应社会生产的实际情况,国家才能强盛。包括儒家学说亦在这么多年的发展中不断改变,今日的程朱理学早就不是当年的孔子学说,它们之间的差别比之人和狗的差别还大。为何?正所谓变则强,不变则亡,大到国家,小到商户,若是固守成规,早晚要被那些善于变革者吞并。贫僧想来,既然朝廷和儒家都可以变革图强,那为什么法家不可以?贫僧想将佛学的一些理论融入法家,重新塑造法家理论,以法家代替儒家统治天下。”
“大师想的过于简单了,法家历代先贤并不是没有想过做变革,但做出变革又能如何呢?儒家经过近千年的变革早就已经与这世俗皇权,各地宗族磨合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早就已经适应了儒家对他们各个方面的影响,法家若没有过人之处,想要代替儒家,只怕比登天还难。”
“不错,先生所言极是,若是几十年前,想要做成此事断不可行,不过今时今日却有不同,儒家固然受到社会各阶层的欢迎,但儒家却也有它解决不了的弊端。现如金国国力衰微,赋税收不上来,财政支出年年升高,养兵养官,哪样不需要花钱,一进一出,国库早已空虚,只怕不等蒙古军来进攻,金国就先自己灭亡,现在朝廷最缺的就是钱粮,可为什么钱粮赋税收不上来了?先生可否指教。”
“皇权不下乡,无法直接从百姓那里收取赋税,只能依靠乡绅小吏,一旦他们与朝中权贵联合起来,截留农业赋税,甚至与商贾勾结,截留各种商业赋税,这两样赋税是帝国的根基,它们都被装进私人的口袋,朝廷哪有不衰不败。朝堂内外勾结,欺上瞒下,皇帝不过是个瞎子,聋子,瘸子,哪里还能做任何事,这些大师不都跟世子说过吗,又何须再来问我?”这张端曦早前与世子交谈,对这这法师与世子所说之事一清二楚,如今又来问他,只是觉得多此一举,此时有些恼怒道。
“哈哈,我倒是忘了先生早就知道了,那贫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天下土地兼并严重,不仅仅是金国,南边的宋国也是如此,土地兼并造成农民破产,大量财富流入地主权贵手中,而朝廷财政日渐枯萎,无力养兵,战斗力低下,反而被人口财力远远小于自己的北方民族连连击败,这便是我们的机会。”说到这里大师停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看来说了如此多的话已经是口渴难耐,张老先生看到这里也受其影响,端起桌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倒也显得大师不是太过突兀。“以现如今的朝廷制度已经无法挽救颓势,儒家所推崇的血亲宗族把控地方,又与朝廷权贵勾结,朝廷的力量无法深入基层,自然无法动用全国的力量抗击蒙古,若有避免亡国之祸,非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而一般的改革只是隔靴搔痒,根本无法撼动儒家宗法制的根基,所以平生的想法是改革法家,讲一些佛学思想融入法家,以法家思想代替儒家思想统治万民,摧毁任人唯亲的宗法制度。”
“大师所说在下倒也明白,这也确实是在下多年的夙愿,但我想请问大师,如何做呢?我法家之所以败于儒家,便是因为无法适应实际需求,现如今天下各国均由以血统为纽带的宗族所统治,只要这些血亲宗族还在,他们怎么可能放弃亲疏有别的儒家思想不用,却改用讲究规则的法家思想,跟外人合作了?再者,当今圣上又能放弃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让我这法家律令骑在他们头上?大师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
“先生所言不错,但先生却忘记了,这天下除了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族,还有另一股势力可以为我们所用。”说到此处,法师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仰首对着天空吐出两个字,“武林。”张端曦闻言一怔,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现如今的武林人士都自称是墨家传承,当然这只是胡扯,真正的墨家传承都不知道有没有断绝,不过好歹这些人还信奉墨家的理念,不过这就足够了。武林势力除了少部分世家注重血统,大部分都是更加注重传承的门派,其内部大多是师徒关系而非血亲,除了少部分亲传弟子受到重视,大部分普通弟子并没有受到关注,又没有血统作为纽带,之间的认同感较为薄弱。他们数量庞大且其中不乏一些高手之辈,但由于不被门中长老高层重视,大多数身处底层,生活艰苦,他们中虽有一些心机深沉之辈,但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的良善之人,长期忍受一些不公的待遇,而法家正可以给他们这样的公正,给他们应得的地位,只要将他们凝聚起来,便是一股足以改天变地的力量。”
“那具体如何操作,大师可有方法?”
“首先自然是要改革法家,除去那些严刑峻法酷吏,洗去法家的污名,不能让寻常百姓提起法家便觉得心惊胆战恐惧不已,而是要心生向往。再者便是在武林人士中传播法家思想,法家讲究有功就赏,有错就罚,只要他们为门派立下功勋就能得犒赏,讲究规则律法,高层犯错也应当受到惩戒,法学为体武学为用,当这样的思潮在他们的思想中扎根直至开始影响到他们的行为,那便是时机成熟的时候。理想上的希望必然与现实的绝望相冲突,那时候便是我们出马的时候,世俗朝廷将这称为造反,不过我们却可以给它取一个新的称呼,等将天下的各个武林门派一个个收入囊中,便可以将它们整合为一个整体,先生想想看,这么多武林门派掌握了多少土地,多少商业,这些都是巨额的财富,他们更拥有无数的弟子,虽然大部分都是武功低微之辈,但其中也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在如此大的基数之下他们的数量也非常可观…”
“等一下大师,在下如果理解没有错误,大师是想造反不成?”这张端曦听到此处已经不敢继续听下去,赶忙小声制止道,生怕被有心人听到惹来大祸,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向四周看看,此时那侍女和小僧人已不知去向,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这所大厅,不过见此他倒是喘口气放下心来。
“先生多虑了,贫僧哪有那个胆子!贫僧的意思是要进行变革,自上而下的进行改革。”大师听完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向其解释道。“倘若有一位大人物能够将这些武林侠义之士组织起来,整合整个武林的力量,再推翻这些乡绅宗族,打破以血亲为纽带的宗族势力,将朝廷的官员直接建在各村各门之中,到那时朝廷不再受到这些儒家宗族的制约,力量必然足够强大,那时就可以外拒强敌,内惩国贼,给天下百姓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大师说到此处极为激动,竟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想必对自己的这套理论极为认同。
“大师所说的大人物想必就是我们这位世子吧!”
“不错。”
“大师的想法的确出人意料,但在下却有一个疑问想请教大师。大师想通过这些武林力量推翻现有的儒家统治根基,宗族势力,但大师有没有想过,即便是你成功了,这些武林人士他们就不想封侯拜相,加官进爵,绵延子孙吗?到那个时候,按佛家的话来说,又是一场新的轮回,除了当官的人变了,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大师,你所谓的这场变革,在下看来不过又是一场新皇帝打倒皇帝的游戏罢了。而且在下还想细问一下,武林门派没有继承权的问题,只要朝廷能将门派掌门的任命权掌握在手中,便可以彻底掌握这些门派,但是那些地主乡绅,以血缘为纽带,土地为根基,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能给子孙继承,大师打算用什么将这些财富收回国有。”
“这正是贫僧今日来找先生的原因。”